城下骨(75)

赵屿刚刚被他吓得丢了魂，他也是太久没见沈辞了，大将军一晕倒，他心都要不跳了，这会儿缓过来，也觉得他大约就是累着了，忙镇定下来，“好，我送你去歇着。”

太子殿下没准沈辞起身，直接抱起他，从小路去了书房。

太子殿下的书房还是从前那样，只不过里侧置了一盏屏风，内设一张软榻。

沈辞昏昏沉沉的被他抱着，睁开眼睛瞧见这个，就又想起自己当初与他争执，来六殿下府书房等他，埋怨他书房里没个可休息的软榻。

他随口一说，毫无道理，可赵屿听进去了，真的在书房了制备了软榻。

这孩子……

沈辞心里软成一片，连忙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多谢殿下。”沈辞倚在榻上，客气的道谢。

人家都要娶妻了，该保持的距离得保持好。

“殿下快去吧，吉时是不是要到了。”沈辞微微低着头，不愿意去看太子殿下。

赵屿默默望着他，心里各种情绪翻涌。

刚才那么一刻，他面色苍白唇角沾血的倒在自己怀里。有一瞬间赵屿不知他是生是死。

那一刻心里破了个洞，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若是失去了沈辞，天地万物便都不必存在。

太子殿下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喜服，压抑多年的情感蠢蠢欲动。

他尽力克制着，低声吩咐许卫告知各方稍等片刻在行大礼，然后替他取两杯酒来。

“先生，与我喝杯酒。”赵屿轻声道。

沈辞抬眸看他，想着，是啊，是该喝一杯喜酒。

“好，等你拜过堂得了空，先生喝你一杯喜酒。”

“就现在喝。”

许卫麻利的送来酒杯，之后退出书房，关上了门。

赵屿端起酒杯，朝着沈辞屈膝跪下。

“殿下不可。”沈辞连忙爬起来，伸手扶他。“殿下怎么能跪我，君臣有别啊！”

让人看见了这还了得，这孩子嫌他死的不够快吗。

“先生，当年是你救我，那七年是你养我，我毕生所学多半是你教我。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我。”赵屿目光灼灼，“你本就应坐高堂，受我跪拜。”

“这话可不能乱说。”沈辞拉不起来他，就自己也跟着跪下去，“殿下能有今日，是你自己拼来的，先生帮不了你什么。今日这酒，算是我敬殿下的。”

沈辞端起酒杯，轻声道，“殿下，愿你往后，事事如意。”

书房里，二人相对跪地，白玉酒杯一触即分，两人各自仰头饮下杯酒，此时许卫恰在屋外出声——

“殿下，吉时到。”

城下骨-43

沈辞之前为了猎银狐深入雪山，雪地里埋伏了几个昼夜，寒气入体伤了肺腑，眼下有些经不住烈酒。酒一入喉，便是一阵剧烈呛咳，伏在地上止不住。

“先生。”赵屿抱他起来放到榻上，看着他咳的双目发红，还是勉强挣扎着推开自己，喘息道，“吉时到了，殿下，殿下快去，别耽搁了……”

“你怎么了，怎么咳的这样厉害？”赵屿顾不上了，什么都顾不上了，满脑子只是怎么一杯酒都喝不下，不是说养好了不少吗！

“这酒，太烈了。”沈辞低低咳嗽着，笑道，“我这一年，都没喝酒，一下子喝的急了，有些不习惯。抱歉啊殿下，扫兴了……”

“怪我不好，不该硬是让你喝。”赵屿后悔，给他揉着后背。

他是存了私心。在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里，是想和沈辞喝一杯酒。

这样便可自欺，行大礼的人，或许是他们。

“殿下快去吧，新娘子等急了。”沈辞闭着眼睛，喘着气，“宾客也都等着，这样实在不好。我这什么事都没有……你这样让我觉得，是我搅了你的大礼。我，我就不该来这一趟……”

沈辞这会儿越发觉得自己没用，不该来，心里后悔死了。

“先生别这么说，”赵屿舍不得他责备自己，轻轻叹一口气，“我这就去，你歇一会儿，很快来看你。”

“看我干什么，好好去看新娘子。”沈辞咳的眼睛发红，皱眉催他，“不准过来，要不我就走，这就回北川去。”

赵屿怕他着急生气，不敢多话，“我这就去，你歇着，别生气。”

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大好的日子，自己怎么搅和的谁也不痛快呢。沈辞疲惫的合上眼睛转过身，给赵屿留了个背影。

太子殿下按捺着心里的忧虑，配合着心不在焉的行完大礼，带着新娘子一起进了洞房，赶走了喜娘，赵屿坐在椅子上松了口气，“今日辛苦你了，陪我演这么大一场戏。”

“不辛苦，还要多谢太子殿下呢。”新娘子自己掀了盖头，笑盈盈的望着太子殿下。

“殿下刚才做什么去了呀，难不成是你心里那个人也来了？”

刚才赵屿耽搁了些时间，还是柳菱随机应变，说是自己头上的簪花少了一个，嚷嚷着让人满院子的找，遮掩了太子殿下的行踪。

“刚才多谢你。”

“小事小事。”柳菱摸摸肚子，“好饿啊，殿下赏口饭吃？”

赵屿一笑，“这就让人送来。”

自古以来没有哪个新郎官能被轻易放过，太子殿下也不例外。赵屿出去挨桌应酬到半夜，才得空抽身，去书房看沈辞。

许卫得了令，一直守在这里。

“将军怎么样？”

“睡着了，身上怕是还不舒服，早些时候醒了一次，说有些冷，问我要热水。”许卫给主子开门，低声说。

“给了吗？”赵屿边往里走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