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骨(76)

“给了给了，还添了被子。这时节不用烧碳火吧？”许卫道。

赵屿走到榻前，看沈辞侧身躺着，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头。他伸手进去轻轻摸了摸他手臂，皱眉，“身上这样凉……”

“那要不我送盆碳进来？”许卫建议着，虽然眼下还是秋天，怎么也用不着碳火吧。

“也不必这么夸张。送几个汤婆子进来。”赵屿在榻边坐下来，在被子下握住沈辞冰冷的手。

许卫手脚利落，很快就送了灌好的汤婆子和一盆热水进来，“将军从前一受凉手腕就疼，殿下给用热帕子敷一敷。”

许卫当年跟在沈辞身边过几个月，知道的倒是不少。

“我都不晓得这个。”太子殿下有些落寞，将汤婆子放进被子里头，“连你都比我知道的多。”

许卫一乐，“殿下怎么谁的醋都吃。”

赵屿横他一眼，闷声道，“出去守着，有事喊我。”

许卫乐呵呵的出了门。

榻上昏睡的人感觉到了热源，侧身将汤婆子搂在了怀里，不知道是舒服还是难受，闷闷的哼了一声，拧起眉头。

“先生，这样还冷吗？”赵屿俯**，低声问他。

沈辞没有醒，也没有回应。

赵屿就不再打扰了，按照许卫说的那样洗了暖帕子，给他敷着手腕。

手腕上还是落了疤，但看上去已经长好了。只是内里头骨骼是不是恢复如初，赵屿却看不出来了。

就像他的将军，表面上看着还好，但身体里头脏腑骨骼各种伤患，是不是从未让他好过。

“唔……”榻上的人忽然不安的动了动，昏沉间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轻轻的低吟一声，身子隐隐发抖。

“先生，先生？”赵屿俯**搂他，“你怎么了，哪不好受吗？还冷吗？”

大将军睡的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睛，只是听到了赵屿的声音，便轻轻的试探着唤一声，“殿下……”

“是我，沈辞，我在这呢。”赵屿忍不住，伸手温柔的拢起他额边散乱的发丝，这才摸到了满头的汗，他皱眉，手再往他脖子后面和脊背摸，果然是出了一身汗。

“是热吗？”

“殿下……”沈辞迷迷糊糊，轻喘着小声哼哼，“殿下，我冷。”

出了这么些汗，还一直喊冷。

赵屿拧着眉头，仔细探他脉搏。

气虚体弱，血气虚亏。赵屿只懂皮毛，也只能看出这一点来。

难怪盗汗发冷。

赵屿心疼的不行，唤许卫取来沈辞刚送的贺礼，将那又轻又暖的银狐斗篷披在大将军身上。

“好一点了吗，还冷吗？”赵屿用手指擦他额上的汗，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凉的。

“殿下……”沈辞昏沉着醒不来，喃喃唤他，“还是，还是冷啊……殿下……”

赵屿将狐裘裹的紧了些，而后迟疑片刻，还是将沈辞抱起来，搂进了怀里。

“不冷了，沈辞，”太子殿下温柔的唤他名字，张开手臂将他环抱起来，用体温温暖着他，“现在就不冷了，是不是？”

沈辞果然不再喊冷，头靠在殿下颈边，很快就睡熟了。

那一夜，红烛摇曳。太子殿下搂着他心爱的先生，如多年夙愿终于得偿，一宿好眠。

城下骨-44

转日赵屿醒来的早，两人一夜和衣而卧贴的很近，赵屿热的出了一身汗，可怀里人身上还是没什么暖意，只是没在出冷汗。

他忧心沈辞的身体，觉得他不太对劲，但没有来得及多想便匆匆起身，带着新娘子去宫里还礼。

沈辞起来的迟了一些，看着身上披着狐裘，心想果然是好东西啊，难怪昨晚上没觉得多冷。

他在深山里头猎狐吸了太多冷气，肺腑受寒，至今也没有好转，血液凝成血块，堵塞在血脉里头，时常咳血难受，苦不堪言，许久没能安睡了。

“功夫不算白费。”沈辞摸着柔软的料子，欣慰极了，“有了这个，殿下以后去哪都不会挨冻了。”

这是送给赵屿的新婚贺礼，赵屿昨晚上想必是来看过他，见他冷，就先拿来给他用。

可真孝顺啊。沈辞想着，这么好的东西，也还是舍得先给他这个先生用。

只是这洞房花烛还抽空来看他，不知道会不会惹新娘子不高兴。

沈辞替赵屿瞎操着心，将狐裘迭整齐放在榻上，告辞离去。

沈辞又连夜赶回了北川，一到军营就撑不住了，病了个七荤八素，好几天不省人事。

期间还收到了赵屿的来信，问他平安到了没有。

赵屿心里记挂着沈辞的身子，怕沈辞不说实话，知道许卫和林引私下关系好，便又让许卫单独写信问林引。

“今儿许卫来信，问您身子怎么样，为何总是畏寒虚汗，夜里也睡不踏实。”林引给大将军一勺一勺喂着药，沈辞现在虚弱极了，药都没力气自己端着好好喝。

“我猜是殿下问的。您看呢？”

“他怎么不自己来问我。”沈辞咽着苦涩的药汁，“许卫与你很熟吗。”

“吃过他一块糖糕。”林引老老实实。

沈辞低低咳嗽着，笑他，“就被收买了？”

“嗯，将军说我怎么回。”林引等他缓过咳嗽，才喂下一勺。

“不要说太多了。”沈辞半合双目，“于公他是太子，我是将军，这般私下频繁联络不合适。于私，他有家室，这般关心个外人，也不合适。人的心就那么点大，放了一个人，就放不下别的了。”

“阿林，你懂我的意思，是不是？”沈辞拍拍副将的肩膀。林引陪伴他多年，一路看着他和赵屿这么走过来。林引眼下肯来问他，就是因为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