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睡不着也清醒不了，难受的情绪不太多，唯一的感受就是心烦。

又过了半小时，门口密码输入错误的提示音响起，她沉默地听着，丝毫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声音销匿不到五分钟，微弱的光线从室外挤了进来。

两道视线在昏暗中交汇，赵瑜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也不想看。

她偏过头，准备从沙发上走开，却被很快逼近的脚步拦住。

“你在闹什么别扭？”

一句话，彻底把她点着了。

赵瑜仰头瞪着他，“我没有闹别扭。”

“那好，短信我就当没有看见。”周凛安环住她的腰，把人压回位置上，目光如深潭，“我们谈谈。”

他声音不大，语调也平缓，但赵瑜还是听出了克制的怒气。

她不想聊，不想思考。

周凛安看着她，浓烈的酒精气味在周围萦绕，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太累了。”赵瑜想要拍掉他的手，但在触碰的一瞬间被他抱得更紧，整个人都挪动不了，“我跟别人在一起都很顺利，顺遂，跟你总有数不清的困难、麻烦还有被拒绝。”

困难，拒绝。

周凛安从这些字眼里精准捕捉到她情绪变化的原因。

他顿了下，事情比他预想中发生的还要快。为什么偏偏在他不在的时候？

周凛安松开手，身体侧过，跟她平视，“所以，你想——”

他缓了缓，才继续开口，“你想退缩，不是因为不喜欢我，只是觉得困难太多？”

分手两个字他在屏幕上看见都觉得窒息，更别说这样讲出来。

视线里，赵瑜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好。”他安抚性地牵住她的手，“既然是麻烦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解决，好吗？”

“我负责那些困难、拒绝、阻碍，你就只负责喜欢我，可以吗？”

“不可以。”喝醉的人没什么理智，只有固执的冷漠。

周凛安注视着她，心底涌起一阵说不清的酸涩，像降落到一半，悬在空中的跳伞。

长久的沉默过后，手臂被拉住，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上面，他怔了怔。

“你为什么不负责喜欢我？”赵瑜头低下去，试图掩盖泛红的眼眶，“你总是表现得很冷静很冷静，总给我一种不管是四年前还是现在，热烈地投入的只有我自己的感觉。”

周凛安的心脏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收住，他反握住她的手，眼底有无奈也有心疼，“我没想到在你的视角里，答案竟然是这样的。”

“你觉得我不够爱你。”周凛安手臂收紧，将哭泣的人揽进怀里，“是因为四年前的拒绝还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我的行为都没有让你感知到我的喜欢？”

她声音闷闷的，说不清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情绪太过低落，“都有。”

“我并没有不喜欢你，四年前的拒绝也不是因为不喜欢。”他声音归于平缓，赵瑜在他的怀里仰起头，她听见他说，“我只是觉得，你还年轻，你应该更肆意地去享受你的青春。”

可是享受青春跟他拒绝她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呢？

赵瑜不懂。

她现在也不想懂，她有更好奇的问题问他，“所以，你很喜欢我吗？非常喜欢吗？”

周凛安手臂松了松，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是，非常喜欢。”

从机场赶到她的住所差不多一小时的车程，司机早早候在原地。在没有变故的情况下，周凛安很少会选择在长途奔波后自己开车。

在看见那条短信时，他人生第一次产生极度失控的下坠感。几乎是卡着最高限速在行驶，抵达后也是站在门前不断平复着情绪，他不想吓到她，尽可能展现最冷静的一面。

可没想到，自己自以为的平静与体谅，在对方的眼里会变成不爱的控诉。

“是我之前做得不够到位，我以后尽量去学习，可以吗？”

赵瑜眼泪彻底收回去，她的嘴角有淡淡的笑容，“学习什么？”

“学习如何表达，我真的很爱你。”

他们紧密地相拥，灼热的气息互相紊乱交织。

赵瑜叹了口气，“周凛安，我真的很挫败。”

他捋过她落下来的碎发，手掌停在她的脸侧，“为什么？”

因为她好像真的要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但她才不要告诉他。

“秘密。”赵瑜环住他的腰，主动亲了亲他，“你不需要知道。”

“好。”

周凛安低头，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投入，分开时，一个黑色的皮夹从周凛安的口袋滚出，砸出不太小的动静。

赵瑜松开他，伸手去捡。

现代人出门很少会带钱包，支付都是扫码和刷卡。

她对里面的东西并没有探知的欲望，准备塞回去的时被他扣住手腕。周凛安眼神很平静，“你可以打开看看。”

被他这样提醒，赵瑜又拿了回去。

很俗套的场景，她在最外侧的夹层里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一张她几乎记不起何时拍摄的照片。

“是八年前，我二十岁生日那天，你央求我拍的。”周凛安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不记得也没关系，我来说。”

原以为很难启齿的记忆，因为讲述的对象是她，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晦涩。

“我过生日不许愿不是因为傲慢地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只是觉得，许愿也没有意义，更多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在他七岁生日的前一天，那个原本是徐初云约定好来赵家接他回去的下午。周凛安在客厅等了很久，只等到吴敏红着眼睛，过来抱住他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