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张宜音量高了一度。
温漓道:“我从香港回来时身上没什么积蓄,这份工作工资不高本来就是过度,房子也是匆忙找的住得不舒服,我早就想走了。”
听着也有道理,张宜很不舍,“那你找好下家了吗?”
“没有。”
“会离开沪市吗?”
“会。”
张宜心里一沉,“你就一点留恋都没有吗?”
温漓眼睫微颤,说:“有没有不重要。”
*
陈清轨手头有三个案子,都是企业的经济纠纷,分布天南地北,他不分昼夜来回出差,上个礼拜去外省给某跨境电商因经营权的问题做辩护,刚解决好又要去下一个当事人那儿,没一下停。
今天刚回来外面就在下大雨,天空灰蒙蒙的乌云遍布,陈清轨在办公室难得不用外出。
陆闻河在外面敲门道:“轨哥,在不?”
“进。”
门没锁,陆闻河开门就看到陈清轨靠在椅子上看案卷资料,漆黑笔直的睫毛下垂,眼皮耷拉着,神色倦懒,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咖啡醇香散在空气里,淡淡的涩味。
他好像很累,陆闻河不敢进去,“我来汇报手上案子进度,要不要改天再说?”
他手里只有温漓父母一个案子。
陈清轨眼皮都没抬,“进来说。”
“哦。”陆闻河忙不迭进去,顺手关上门,看着陈清轨,心里有点怪怪的。
虽然实习生向上面汇报工作很正常,但陈清轨是出了名的不爱管事,他手里不止他一个实习生,可他从不过问,只抓他一个。
陆闻河不敢怠慢,道:“被告要一百万才肯离,原告不同意,我已经去法院起诉了,起诉书法院应该已经寄给了被告,现在就等立案。”
案卷一页未翻,陈清轨问:“原告那边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陆闻河加了温母微信,现在直接和她联系,“她不太关心,天天打麻将,人精神着呢。”
陈清轨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陆闻河回过味来,“你问的温漓?她也没反应,我和她见了几次面,她身旁回回跟着她男朋友,忙着谈恋爱没时间顾案子。”
报告到这里差不多结束了,因为陈清轨没动静,气氛挺压抑,陆闻河硬生生又扯了十几分钟,实在没东西讲了,陈清轨不发话他也不敢走,小心问:“轨哥,还有什么事吗?”
陈清轨缓慢眨了一下眼,嗓子像是堵了什么东西,略哑,“没了,回去忙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闻河竟觉得他有点脆弱,尽管表情没变过。
许淑敲门,“小陆,你在陈律办公室吗?外面有人找你。”
陆闻河开门,“谁啊?”
“不知道,一个大叔,好凶,楼下的保安没敢让他进来,是你委托人?”
“是我被告。”陆闻河跑出去了。
许淑愣了下,看到陈清轨也出来了,还没打招呼就走了。
陆闻河在楼下看到了温父,外面下着大雨,他浑身湿透被两个保安拦在玻璃门外。
“叔叔,你怎么来了?”陆闻河赶紧过去。
温父瞪着他,气不打一处来,把起诉书砸到他身上,“你问我,这他妈是什么?”
起诉书也湿了,软烂,字模糊不清,陆闻河耐心解释:“我已经向法院起诉了,调解不成就立案。”
温父烦躁道:“我不是说了我们的事我们私下解决,闹到法院干什么?我告诉你,就算开庭了我也不会去。”
陆闻河:“那你会被判缺席处理,该走的流程还是会走。”
温父故技重施:“你要是不撤案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这么大雨你就不怕我死在这儿给你们抹黑?”
“……”
陆闻河之前就在温漓那儿听说过他在上家律所闹出的事,亲眼见到还是大开眼界,然而虹峰不是小律所,成立数十年经历过大风大雨,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保安有的是时间和他耗,从没闹起来过。
陆闻河抓了抓头发准备回去,眼尖看见陈清轨从电梯里出来。
“轨哥,你怎么也下来了?”
陈清轨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外面的温父,道:“出来抽根烟,你回去吧。”
*
温父被拦着,怎么也进不去大楼,嚷嚷也没人理,费了半天功夫把自己弄得口干舌燥。
这么大律所,费用肯定不低。
温父毫无形象瘫坐在地,雨淋下来又冷又难受,他总算有了危机感,意识到温漓母女俩是真的想要摆脱他。
一把黑伞遮住头顶,同时磁凉的声音钻进耳朵里。
“聊聊么。”
温父愣愣抬起头,雨水顺着下巴滑落。
高大英俊的男人咬着烟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眼睛漆黑狭长。
“你是?”温父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他。
“咖啡厅怎么样?”陈清轨声懒,“我请客。”
……
温父第一次来咖啡厅,浑身不自在,他抽了几张纸巾擦脸,看着陈清轨,“你真的是陆闻河同事?找我什么事,先说好,我没那么好打发。”
陈清轨点了一杯冰美式,从容道:“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婚。”
温父什么都没点,惊疑不定道:“至少,得有个一百万吧。”
他越看陈清轨越眼熟,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想起来,“你是漓月以前的男朋友?”
陈清轨没否认,“没想到伯父还记得我。”
“当然。”温父眼底疑虑散去,满面红光,“你开的那车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后来她说和你分手了,我还骂了她一顿,真是不懂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