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有病(105)
他眼中慢慢落出两行眼泪。
“原来,这才是修行。原来,这就是师傅说的,修行了,就会有通天彻地的力量。是真的……”
这小子周身散出浓郁的灵感,竟然心境突破了!
丁慧自幼孤苦,师傅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师傅性情大变,他明知不对,却察觉不到错处,事后师傅遽然离世,他不是不自责,不是不痛苦。甚至被金雀鸿沙所救,他也不是不自惭、不自厌。
但他自认,毫无办法。连那么厉害的师傅,都死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连最弱的赤虎都打不过,谈何报仇?何况,他甚至没有办法,找出杀害师傅的仇人。
直到见到沈霍二人的“神通”,不过画了一张图,便能追踪到害死师傅的真凶,便能为这些枉死的人雪冤。
丁慧虽然胆怯懦弱,但并不蠢笨,这一瞬间,才明白了,何为修行的力量。因此,才在此时突破了。
霍晅失笑,摇了摇头,任由他借此契机顿悟,且这阵法中汇聚了她与沈流静的精纯灵力,丁慧多半还能更上一阶。
三人一起顺着魂光追了出去。
第85章 魇镇
这一点魂光之中, 汇聚了这些枉死修士的怨念。荧光虽然微弱,但却异常坚定,在夜空中拉出一条似有若无却又清晰无比的“银线”, 就如同乌云翻滚的雷雨之夜, 天边隐现的闪电。
沈流静抓着霍晅的手, 二人的手都有些微冷的凉意。
秦芾错开三两步, 孤身一人跟在这两人后面。忽有一点冷风侵袭而来, 沈流静阔大的衣袖抬起, 遮掩在霍晅面前。
秦芾看见他这下意识的动作, 利落干脆的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还真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一大把年纪了哄回个媳妇儿, 就跟个凡俗的老光棍一样,都不知道该怎样宝贝才好了!她堂堂入圣剑尊, 怕这点凉风不成?
三人速度极快,随着魂光拉出了三道朦胧的遁光,很快,就停在了瞭望城顶上的飞云白旗旁。
魂光顿了顿, 似乎是在辨明方向。
秦芾皱眉道:“看来,这魔修在此处停留了很长时间。可是, 魔修到这里做什么?”
飞云白旗之上,有护持整座青州的防护大阵, 此处的巡查是最严的。他为何要在此停留?
沈流静俯下身, 捻起一点赤黄色的尘土, 淡淡道:“飞云白旗是这瞭望城的象征。他停留在此, 或许是深恨,或许是有情。”
秦芾不以为然:“就怕他连飞云白旗都动了手脚。”
言语间,已将飞云白旗上下探查了个遍,却并没有什么异常。
魂光终于又动了,这次速度十分之快,但又过于曲折。并不往高空行走,只在低矮的小巷道之中,循着街巷穿行。
三人收了遁光,捏起云雾追赶,片刻,那魂光停在一堵高墙面前,猛然蓄力撞了上去。
墙体上爆出一道暗哑青光,顷刻间,将微弱的魂光消磨无踪了。
这百余修士最后留下的一点痕迹,也彻底消散了。
霍晅冷道:“这些孩子,都是各门各派的后起之秀,虽则资质不算上佳,但百余年后,都将是我修真界的顶梁。魔修此举,实在可诛!”
秦芾门中,她亲眼所见的便有宋鉴予,虽被她逐出门中,却亲自交代了给她一条活路。谁料到,这孩子终究为魔修所惑。
秦芾亦是神色冷峻:“屠人子弟,有如断子绝孙,的确该死!”
话音落,秦芾、霍晅、沈流静三人竟是一齐动手,不动声色的消解掉了墙壁上的防护阵。防护阵一破,露出一扇古铜小门。
霍晅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便是极致的黑暗。
黑暗中,沈流静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侧身遮挡霍晅。
秦芾的呼吸声,有些不稳,有些急促。
霍晅淡淡道:“看来,你已经猜出,这里是何处了。”
方才那魂光在小巷之中穿行,三人都未曾在意,这到底是何处。但一旦停下,这三人都是慧极之人,依照瞭望城的方位略一推算,便可知——这里正是孟其获闭关结婴的灵室。
他们从孟府后院的小门闯进来,正正进入了灵室之内。
沉寂一切的黑暗之中,有沉闷的咚咚声。重物不断曳地拖行,只听一声咕嘟咕嘟的怪声,暗处的人一声重重的叹气:
“来了。”
接着又桀桀怪笑,像个古怪的老太婆,坐在门口,不断的用钝口的锅铲擦着锅底的黑灰,发出的声音令人从耳膜到五脏六腑,都不适应起来。
明珠现,明光起。
那人坐在中心的琉璃七宝金榻上,双“手”捧着一颗明亮的宝珠,光芒映照之下,一切清晰显露。
地面上铺散的是赤黄色的硫耀土,据说可以静心守灵,大大的增进进阶。
墙上浮刻的是一副巨大的守灵阵图,自然是为了克服心魔。可不用说,无处不在的极品聚灵符。
这里的确是孟其获为了结婴而花费大手笔,布置的灵室。
可金塌之上,捧着宝珠的人,却认不出半点孟其获的样子。
他脸色黝黑,已经肿胀的看不出人形。身形宽大,足足占据了大半张金塌。头顶有个黑色的肉瘤,比他硕大的脑袋只小了两轮,扎眼一看,像长了两个脑袋。
肉瘤中间仿佛养着什么小恶兽,不断的鼓动,猛地消失,又从左边脸颊上冒了出来。
如此,在头上不断的换着方向。
手上、脚踝上,裸丨露的肌肤上,都长出黑色的瘤子,一个一个,此起彼伏的鼓动,如同蟾蜍体表。
霍晅眯了眯眼,手搭凉棚挡了挡:“此人当真是孟其获?”
秦芾短促的叹气,指向硫耀土中露出的半块金色令牌:“那就是青州瞭望城城主的水仙金令。”
孟其获抬起眼,看向霍晅。他这模样实在太磕碜了,就算是平平无奇的看人一眼,也像个魔鬼,正恶毒的盯着你。
沈流静冷冷拔剑,红光夺目,直刺的他眯起了眼。刺激之下,肿胀的眼中流出两行血泪。
“琅……华……峰主好剑法,孟某佩,佩服。”他大着舌头说了几句,利落了些。“几位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炼心伞幽光清冷,秦芾冷哼一声:“此处乃是绝佳的灵气汇聚之所,正气凛然,魔气不生!你却偏偏入了魔,可见,是由心魔从内而生。自甘堕落,有何可辨?”
孟其获张了张嘴,贪婪的扫过秦芾、沈流静、霍晅:“是啊,你看我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瞭望城城主的风采?不过不要紧,这些都是暂时的!是这功法暂时的反噬,等我以魔入圣之后,我就是大洲第一的大修!”
他望着手上不断起伏的黑瘤,再次怪笑:“实力为尊,我若居首,便是万人之上,谁敢再说我是魔修?等我,夺了你的灵力,纳为己用,这些丑陋的、不堪的过往,就能抛弃的干干净净了。没事,没事,我现在不丢人!”
孟其获缓缓蹲下身,骤然一个蛙跳,朝三人猛扑过来。
他身形庞大,但速度极快,纵跃毫不留滞,跳动间,身上的黑瘤不断喷出黑水,喷溅开来,朝三人身上洒来。这些液体在半空爆开,简直无处不在。更为古怪的是,连一般的防护阵都能渗透。
沈流静剑光不断,几招之内,削下孟其获的半只耳朵,将他逼在角落之中。孟其获嘶叫着,直直的冲着霍晅,想要再次发动攻击,却忌惮剑光,发出呜呜的愤怒闷吼声。
秦芾祭出炼心伞,将三人护在中心,伞骨上伸出数百根银丝,灵室之内,顿时银光夺目,像置身一面银镜之中。
这便是秦芾以炼心伞领悟的杀招,千丝万缕。
道心早毁,已然入魔。视人命为草芥者,便不配为人!
沈流静不可察觉的侧目,余光望向霍晅。
霍晅同样是眉峰冷凝,眸色沉着,单手按在剑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