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虏的美人丞相gb(62)
楚晏一时没有说话。她正以一种惊奇又别扭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没有声音,荀清臣又看不见,只能用双手摸索她在哪。
楚晏看他找了大半天,头还磕在了床架上,终于屈尊降贵地将右手递了过去。
荀清臣握住她的手,慢慢松了口气。
她还没走。
“长记性了吗?”楚晏看着他头上那块磕碰的地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也没等他回答,便说:
“下次再有危险,你就自己躲得远远的,别出来拖累我就行。我用不着谁为我挡箭,也不喜欢欠人情。”
荀清臣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就抓着楚晏的手,双唇紧紧抿着。
楚晏不禁将刚刚没问出来的话问了出来,“荀清臣,你那聪明绝顶的脑子终于坏了吗?你怎么会对一个伤害你的人产生依赖呢?”
他果真如易棠说的那样病了,病得应该还不轻。
“我们,能不说这些吗……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不能。”平平淡淡,不容置疑。
他满心酸楚,怔怔地松开了手。
楚晏却反握住他的手,继续说:“即便不提起,这些事情也依然存在。破镜不能重圆,勉强拼凑好之后,裂痕仍旧存在,就像人身上的伤痕一样,多年过去,可能会淡去,但不会消失。”
他低垂着头,骂自己懦弱、无能,可就是控制不住地落泪。
楚晏给自己换了个位置,坐在床沿上,看见了那条渐渐被濡湿的白绫。
“不许哭。”她落下了帷幔遮挡光线,摘下那条白绫,问:“你的眼睛不想要了吗?”
“我不喜欢瞎子。到时候你真瞎了,我就不来看你了。”
这话像是什么特殊的按钮,他果真止了泪意。
楚晏去寻下人拿了条新的白绫,准备给他系上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在细细密密地发抖。
纤瘦的身体,憔悴的病容,漂亮而无神,兴许一辈子都不能好转的眼睛。
他看起来这样可怜,就像一只失群的孤雁,彷徨无措,漂泊无依,跌在冰窟中,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楚晏想起那劳什子郁症,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难道她真的欺负他眼盲了?难道自己当真这么过分?
她将白绫慢慢给他系上,轻抚他的脊背,“你……你听话一些,我说过会对你好的。”
他渐渐平静下来,问她走的时候,能不能和他说一声。
楚晏点点头,又想起他成了个小瞎子,便说:“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我住的好好的,没道理你来了,我便要搬出去。”
他呆了呆,好像有点儿高兴。
楚晏抬手摸摸他的头,觉得这个人似乎很好哄。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下人便端来了晚膳。
屋里的书桌临时成了食案。荀清臣拿着汤匙,开始吃他的药膳。
除了实在起不了身的那几日,他都是自己吃饭喝水。然而他到底失明没多久,暂时还不太能驾驭筷子,便像个小孩子一样,拿着汤匙吃饭。
白杨往日会给他布菜,但今日楚晏在,便没过来。
尊贵的燕王看了一会儿美貌的小瞎子,叹了口气,拿筷子给他布了不少菜。
荀清臣吃饭时很安静,即便暂时失明,仪态也很端庄优雅。
楚晏观察了他一会儿,确认他自己没问题之后,便也专心用膳。
“谢谢王上……”
他刚刚吃到了鲫鱼。鲫鱼多刺,但今天的鱼肉却没有刺。
楚晏看过来,瞥了他一眼,回:“谢厨子去。”
他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却又问:“虾子也是厨房提前剥好的吗?”
“你今日好多嘴。”楚晏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说:“食不言,寝不语。”
荀清臣低头笑了笑,果然不再说话。
吃完晚膳,荀清臣又被牵回了床榻上,而楚晏从书架上抽了之前没读完的书,坐在书桌前。
这本书是讲治理水患的,没有游记和志怪小说有趣,但胜在有很多图和案例分析,勉强也可一读。
只是……楚晏将书合上,看着坐在床沿怔怔“望”过来的男人,问:“你很无聊吗?”
荀清臣缓缓点头,又飞快摇头。他确实挺无聊,往常住在小筑时,起码还能赏赏花望望天,但眼睛看不见之后,这些自然都无从谈起。
就连他唯一的正业——教书,也被迫中止了。即便他早已将经史子集烂熟于心,能毫不费力地说出各家引证,可他的学生觉得这样会让他劳心费神,不利于养伤。
但这样的心思,好像不能与她说。她是中原之主,是很多人仰仗的王上,她每天都很忙碌。
“你应该睡觉了。”楚晏走过去,拿书轻轻敲他的头。
他便在床的里侧躺下来,看着很乖巧,实际上极不老实——过了这么久,他的呼吸还是没有变。
楚晏将手上的这本书翻完了,吹灭灯烛,在他身边躺下来,问:“睡不着?”
荀清臣低低嗯了一声。他无事可做,每天除了吃饭,就是躺在这张床上,精力旺盛得很,再加上心中高兴,就更没有睡意了。
她转了个身,思来想去,迟疑地说:“那你想怎么样?”
“我可不会唱劳什子摇篮曲。”
荀清臣脸烫了起来,轻扬唇角,说:“我也不是小孩子呀,王上。”
“王上,王上……”他情不自禁,一连喊了好几遍,最后将头轻轻抵过来,闷声问:“王上……我以后能喊你阿晏吗?”
简直像拿毛茸茸的脑袋过来蹭她的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