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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星河(118)+番外

作者: 长湦 阅读记录

若不是雍王意外伤眼,这储位不可能落到父亲的手里

李鄢这些年是对太子多有照拂,但他心思深沉,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报复欲极强,凡是扰了他的道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甚至能不能留一条贱命都难说。

太子见他垂下头安静地思索着什么,又怜惜起这仅有的独子起来。

他压低声音在太孙的耳边说道:“你又在多想什么在陛下恼怒时,你觉得和他起争执是勇,还是退避忍让是勇”

太孙听到他这开头就知道他要开始讲大道理,耳根里的茧子开始作痒,很是恭敬地说道:“父王,我明白。”

太子还是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孔夫子怎么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太孙干脆阖上眼,还没休息够就被太子又一巴掌拍醒。

回到东宫后,太子亲自送他到了寝殿里非要看着太孙入睡才安心。

太子在宴上很少饮酒,回宫以后令人拜好酒具,就在儿子床榻的对面一盏一盏地饮酒。

“你快些睡下。”他边饮酒边说道。

李越累得精疲力尽,没过多久就熟睡过去,绵长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宫室中显得很是清晰。

太子喝得满足,令人将酒具和小桌案一并收起,轻手轻脚地走到儿子的身边。

太子自知庸常,生得也没什么亮点,所幸独子生得像他母亲。

太子妃已经亡故三年,她在时是不允丈夫过度饮酒的,其实他酒量很好,喝得再多脑中也始终是清醒的,但此刻他仍是有些醺然,没由来地想起十余年前的往事。

当时先太子刚刚薨逝,他是个没福气的人,自小就多病。

他的母亲是皇帝潜邸时的原配,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但皇帝即位后却没有将她册封为皇后,只堪堪得了个妃位,封他为太子也是勉勉强强,打发言官而已。

反倒是谢氏的那位,甫一入宫就是贵妃。

前朝外戚势大,今朝不立后是不成文的规定,所以那贵妃的位子便是最尊。

先太子死后,所有人都觉得新任储君应是李鄢,他出身最尊贵,人也是无可挑剔,单单容貌出众得叫人艳羡不已,既善为文作画,也善骑射。

才十三四的年纪,就比一众兄长还要出色十倍百倍。

怕是皇帝自己也没想到他能生出个这般优秀的儿子。

但李鄢和谢贵妃都是性子和柔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淡泊漠然,不在乎外物,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

淳道二年的冬天极冷,大雪深数尺。

他那时年纪已经不小,但仍在住在宫中,迟迟没有开府,知悉七弟刚满十四就要开府时,他心中酸涩至极,恨不得到皇帝的跟前去控诉。

就这还开什么府呢大哥虽是刚死,但皇家没有为长子服丧的规矩。

最迟明年三月,李鄢就能直接搬去东宫。

他心里愤愤不平,但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发呆,天上突然开始飘雪,等到他发觉小雪变成暴雪时,天已经快要黑下来。

他没带人过来,狼狈地在雪地里奔跑,路过谢贵妃的宫室时,忽然有人撑着伞过来拍了下他的肩头。

李鄢递给他一把伞,嗓音清越:“兄长怎么在雪里跑”

雍王虽还年幼,但已经生得极好。

面容似崖间新雪般,清冷昳丽,但最叫人移不开眼的还是那双眸子,黑白分明,灵动美丽,在光下时如琥珀闪闪发光,在暗处又如浸透江南的杏花烟雨。

他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我忘记今日要下雪了”

李鄢轻声说道:“兄长快些回去吧。”

“好。”他愣愣地握紧青竹制成的伞骨,手足无措地往自己的寝殿奔去。

冷风如刀子般拂过他的脸庞,也瞬时割开他的心口。

但他当时只觉得李鄢虚伪、矫饰,绝不肯相信雍王是真的心善之人。

以至于他做完那些荒唐事后得知真相时,心底的防线一下子就垮了——

世人都知雍王李鄢最是冷漠、无情,却鲜少有人知道他伤眼前是在冷酷的深宫里最和柔纯善的人,虽然极优秀,却从不出头冒尖,连与下人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

纵是有人犯了大错,也不会说太重的话

像极了像极了……像极了谁来着

太子头痛欲裂,酒劲突然就上来了他环视着太孙的寝殿,撑着头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

像谁到底像谁来着

他扶着博古架,书册的香气蔓入他的鼻间,继而涌入肺腑。

哦,他想起来了!像施施,像那位小谢姑娘!

太子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在他见到施施时,会觉得熟悉,她和少时的李鄢是真的像,就像是一对嫡亲的兄妹似的,难怪李鄢会这样照拂她……

加之先前本就是李鄢名义上的叔叔,他怎么会不同情她怎么会不想要保护她

叔侄间的情谊,真是深厚!

太子有些莫名地解脱,十余年了李鄢终于能有些人似的情感,他的心里也好受许多。

施施这一觉睡得不好,她像是在噩梦里不断地挣扎着,一会儿梦见血泊,一会儿梦见东宫,一会儿又梦见鸩酒。

她发热得厉害,眼前一片昏黑,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身子也是滚烫的,唇间呵出来的热得灼人。

青萝将水喂到她的嘴边,小心地将她扶抱起来,施施像幼猫般喝了两口就停下来,她低声哼哼着:“难受……”

嗓音细弱,听着可怜。

绿绮摸着她的额头,担忧地说道:“早知道昨夜先把头发拢干,再让您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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