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火葬场(4)
贝曼吸了一口气,紧了紧笔筒。
在心中说,我可怜你们。
一场听力测试题终了,贝曼看着完形的十五个红勾,憋着的气终于消散许多,被一种名为成就感的滋味完全取代。
刘峥问,“有做满分的举一下手。”
贝曼举了右手,全班只有她一个。
刘峥又问,“错三个以内。”
身为课代表的龙珍儿没举手,班里没人举手。
到五个以内,才有两三人举手。
刘峥折了折手里的试卷,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虽然开学以来只考过一次试,但贝曼在班里每次小测试中的表现也当得起她班级第一,年级前十的名次。
老师自然对她十足放心,班里的同学至少在学习方面对她的认同也都是一致的,说些夸奖的话反而显得刻意。
刘峥准备上正课,班里趁着这点儿空档时间,嘟嘟囔囔起来。
“我刚才在讲台上看到新的座位表了,估计一会儿下课要换座位。”
“啊,我没注意,你看见我坐哪了吗?”
“我就看见我坐哪了,没看到你的。”
贝曼低着脑袋看书,不怎么关心座位的事。
前门忽而传来一声,“报告……”
熟悉的嗓音,苍白寡淡,虚虚的像没吃饭一样。
贝曼抬起眼,看到陈白屿那张被过长头发半遮住的脸庞,瘦削,白皙,阴沉,还有点儿说不出来的脏兮兮的感觉。
他衣服上湿了几块,但是血迹和灰迹基本都没了,估计是进教室前去厕所洗过,所以才看起来像淋过雨一样,潮湿邋遢。
戴着的眼镜镜片也裂了,缝隙里都是灰。
刘峥上下看了他两眼,平着声调说:“进来吧。”
陈白屿低着头,往教室里走。他的座位在龙珍儿后面三排,离贝曼的位子非常远。
他一走进过道深处,贝曼就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还有人嫌恶地偷笑。
“他这是上厕所水管漏水了?怎么身上都是湿的。”
“哎呀别说了,好恶心啊。”
“头发上都是灰,干什么去了。”
“谁知道他的,怪人。”
贝曼抿着唇,眉睫低俯,用拇指去摸笔筒上的薄漆,若有所思。
过了两三秒,趁着老师在板书句子的空闲时间,贝曼打开学生会值日手册,在今日事务的那一格中,缓缓地如实写上了下午所发生的一切事。
群殴,暴行,抽烟饮酒,当然也包括徐一骁的名字。
陈白屿洗去了身上的血,也许代表着他不打算再告老师,多惹一趟麻烦。
但不代表她这个值日生要选择视而不见。
————
晚自习下。
教室里正在乾坤大挪移,贝曼要去年级主任的办公室交手册,她本想快点搬完座位快点走。
谁知后面的人想搬到前面,前面的人想去后面,箱子桌凳,一堆杂物统统堵在教室中央水泄不通。
贝曼想动都动不了,她只能靠着桌子干发呆,等着中央那堆人散开。
“寸头,你帮我和小田搬一下吧,我们俩要下去买奶茶。”龙珍儿冲着旁边一个男生说道。
那男生叫高越北,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寸头高个儿,人有点痞,但是和龙珍儿还有她闺蜜玩得来,说了一句给我也买一杯就应下了。
她两人悠哉悠哉地离开了教室。
贝曼盯着桌面,情不自禁地忽然想,她要是也有个朋友能帮她一下,不说搬东西,哪怕帮忙照看一下让她抽身去趟办公室也好。
可惜,没有那样的人。有,也被她这个不通人情的性格给打跑了。
风扇叶在头顶一圈圈吱呀呀地转,她拢了一下耳边被吹乱的碎发。
一抬眼,她看见陈白屿拖着桌子站在人群中央,侧脸苍白寡淡。
他身周围的人都在嘻嘻哈哈地闲聊,他却像鬼影子一样死寂安静,窘迫地立着,没有半点儿存在感。
在这几秒钟里,可能只有贝曼看见了他。
她莫名地发了一会儿呆。
看见时间所剩无多后,她把桌子抵着墙,还是先去办公室交手册。
贝曼走得飞快,夜晚的学校走廊不黑,因为每一间教室都灯火通明。
她到办公室时,年级主任恰巧不在,里面只有正在找作业本和文件的几个学生,她都不认识,把手册放在办公桌上就走了。
前后来回不过四五分钟的时间。
等她回到教室,座位却基本都搬好了。
三分之二的学生坐在座位上等上课,三两闲聊。
只有她的桌子还歪斜地抵墙放在教室后面,和已经排列整齐的座位泾渭分明地区别开来。
孤零零地,没有人多看它一眼。
贝曼就这样站了一小会儿,确定班里没有第二个人还需要搬座位后,她撸了一下校服的袖子,兀自拖着沉重的桌子往前面走。
途中,需要几张已经搬好的桌子给她让道。
先两个女生倒还好,后面两个人就有些不情愿,嘴里发出烦躁地啧啧声。
“刚才怎么不搬呐,真是的……”
天很热。
贝曼最讨厌麻烦别人,急得身上出了薄汗,头皮的汗又冷又热,好似蒙着一层让人坐立不安的急促。
还剩一排。
她看到自己那方空位的后面是陈白屿后,不知道从那来的勇气,主动叫了他一声,“陈白屿,你能让一下吗?”
他转过来,撇到是贝曼后,稍稍愣了一下。
然后他也没说什么,站起身,把自己的桌子往旁边拖开了一截,给她腾过道的空间。
贝曼连忙把自己的桌子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