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火葬场(97)
小县城的生活跟城市完全不同,街坊邻居关系黏得很,彼此之间时常串门,不像住在高楼大厦里,一年到头碰不上几回。
允县有一条寻河,穿城而过,贝曼小时候回老家时,经常到桥边的小店里买红糖糍粑。
跟赵秀群穿行在小街上。十六七的少女清丽动人,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她是贝刚的姑娘,热络亲切地打着招呼。
县城的新年也比城里热闹。大席一场接着一场,赶都赶不完。
来拜父母的亲戚多,她今年不仅吃了好几次席,收压岁钱都收到手软,回家的车上一数,过了五位数。
贝曼笑眯眯地,侧着脸看高速路上的田野郊区,心里一片欢欣。
赵秀群在副驾驶上瞄到她数钱数得笑弯眼,忍不住打趣,“小财迷。”
“你姨婆婆刚在车站还跟我说,曼曼成绩这么好,今后专业可不能选错了,学金融,会记,肯定赚大钱。”
“你想不想学金融专业挣大钱嘛。”
贝曼拖着语尾否认地嗯了一声,“我要学文学,当老师,不想学金融。”
赵秀群以前就是小学老师,知道做老师福利待遇是比其他工作要好一些,工作环境单纯,也比较稳定,但是在职期间每个月实际到手的工资并不算多,她回想着刚刚贝曼数钱的财迷样,调侃她,“当老师可没那么多钱拿喔。”
贝曼反手把红包收了起来,咳了两声,“这不一样。”
赵秀群也没真想劝她学自己不喜欢的专业,抿着嘴,没再说话。
贝刚在一旁笑,“小曼喜欢学什么就让她学什么呗,高兴就好。”
赵秀群,“好话还都让你说了,我当妈的逼她了吗?”
贝刚露出憨厚地笑,瞅着老婆,“没没没,我随口一说。”
爸妈甜蜜吵嘴的画面,从小到大,贝曼看过无数遍。她还是有点儿尴尬地转开眼,抿着嘴笑,拿出手机低头看。
朋友圈里满是大家的新年祈愿和年夜饭桌分享。
她拨着屏幕,慢慢往下刷。
这其中,有一条动态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文案就一句话
——成了的话,我再不回南屿市了。
手指发凉地点开了下面的几张照片,她垂眼看着图片里模糊的文字,神思有顷刻停滞。
a大保送申请表
申请人/徐一骁
……
这是……什么意思?
徐一骁要申请a大保送名额?
可他不才是高二吗?为什么要现在申请大学保送。
还有,如果他真的申请成功,a大在北城市,离南屿市千里迢迢,他是否就真像他说的那样,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贝曼越想,心里越是发虚。
她盯着这张照片失神,久久没有滑出去。
牙齿咬着腮内侧的软肉,她满脑子复杂的思绪搅动交缠,弄得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往那方面使力,要做些什么。
但她又确信自己,有必须要做和要问清楚的事。
回过神来,她已经打开了和徐一骁的聊天框,打出了那一行字——保送表是怎么回事?
跟无数次面对他的脸,那犹豫时的停顿如出一撤。
她放空了想法,头脑一片空白,凭借心里所想而行动,把所有心绪寄托在这一句话上,只差发送这一步,她却迟迟无法行动。
停滞的时间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分钟,赵秀群问她要不要睡一会,到酒店还有两个小时。
贝淳捏着手机摇头。
赵秀群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和阴沉的眸,和方才实在不太一样,她关心地问,“怎么了,晕车了?”
贝曼仍是摇头,“有一点,没事,我眯一会吧。”
赵秀群从后座的后面取了一条更厚点的毛毯盖住她的腿和肚子,“那就睡一会,再坚持一下,马上到酒店了。”
贝曼依旧握着手机,侧身抱着自己,闭上了双眼。
到酒店后,她食欲不佳,只喝了点清粥就回房间躺下了。
冬季的夜黑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像天空撒下了一张密实的黑网,把世界都网了进去,让天地无缝地连在了一起,漆黑一片。
枕边的手机响了两声,贝曼睁开眼去看,只是提示大风天气的短信。
她在学校里面没有人脉关系,除了校群和贴吧,她没有获得信息的其他方式。
徐一骁的事情,除了他本人发的朋友圈,没有任何人和她提起,好像只有她一个人陷在自我的矛盾与难受中。
不知道该怎么做,也寻不到可以给她建议和方向的朋友。
她怕徐一骁真的一去不回,怕在学校里永远也看不见他,怕他在自己的生活中就此消失不见。
他们的毕业约定,也成了一纸空言。
贝曼发着呆,手机在此时振动了两下。
她手心发麻。
滑开锁屏,居然是陈白屿发来的消息,
——心里不舒服可以和我说。
——打电话,或者视频都可以。
贝曼有点惊诧,他的温柔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她最想倾诉衷肠,也最需要他人给点建议和想法的此时此刻。
赵秀群现在在酒店一楼的餐厅,和爸爸在一块吃晚饭,房间里现在没有人。
贝曼犹豫了一会,把被子拉过头顶。
他拨着键盘回复他道:我想跟你打电话,问你点事情可以吗?
话筒对面的陈白屿怎么也料想不到贝曼居然真的要给他打电话。他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接着打开手机的录音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