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肖想当王妃(10)
直到两沓都安安生生摞好,周溪浅一个字还没说,额间先坠下一滴汗。
凌晋抱上臂,直起身,“不必翻,就说还记得什么。”
周溪浅低下头,“马……马……死了十五匹。”
“二十五匹。”
周溪浅茫然抬头。
“东曹营马生十五,死二十五,死多于生,需调整水草。”
周溪浅惊异地睁圆双眼。
“还记得什么?”
周溪浅连忙收目,抿了抿嘴,“……不记得了。”
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那你告诉我,你吃了几块瓜?”
“……”周溪浅心想,才不告诉你,梁大哥足足给了我八块。
“除了瓜,还有什么爱吃的,尽管说。”
周溪浅瞄了凌晋一眼,见他虽神色玩味儿,但好像也不是讥讽。
于是周溪浅试探道:“桃子、杏子、梅子、石榴……还有橙子,嗯……还有甘蔗,那个甜,我都挺喜欢吃的。”
凌晋点点头,“今日庄上刚送来的蜜桃,肉腴汁甜,用冰镇着,想吃吗?”
周溪浅咽了口口水。
凌晋扣指敲了敲桌,“背过一摞,赏你一盘。”他收回手,见周溪浅流露出一点呆意,只得又添了句,“十之六七,便算通过。”
周溪浅果真老老实实背起了文书。他本来就不笨,只是提不起兴致,又不明其意,此刻虽然依然不懂这些数字代表着什么,但有瓜果鞭策,他重新提出笔蘸墨,拿出闲等了一日的雪白纸张,认认真真在纸上记录起来。
一个时辰后,凌晋带着梁蔚再一次推开房门,周溪浅双眼晶亮,翘首以盼望着凌晋。
凌晋将目光落到周溪浅的笔记上。
雪白的纸上画了一个简易的马头,睁着浑圆的目,旁边批注了个数字:什伍;旁边还有一个马头,双目画了个叉,旁边写着数字“贰伍”。马头旁边是一个尖尖的箭头,一样写着数字,另一边是一个盾,盾上还给画了胡子,胡子中间写着“伍张”,盾下头画了一堆米袋,他大约也知道米乃军之基石,米袋垒得高高的,每一袋都画得鼓鼓囊囊,仿佛饱含了主人的美好期许。
见凌晋将目光落到案上,周溪浅这才想起自己为了加深记忆画的小画忘了收了,连忙抽走藏到桌下。
凌晋嘴角一勾,“都记住了?”
周溪浅耳高高兴兴“嗯”了一声,捧起自己刚看完的文书,准备递到凌晋面前。
凌晋却转身来到房屋另一端的榻边,随手拾起了倒扣在榻上的书。
“梁蔚,你来考他。”
修长的手指翻开书页,带起纸张薄脆的声响,凌晋将目光浸入文字,再没有投来一个眼神。
周溪浅抱着文书,怔了怔。他知道自己为的是一盘冰镇蜜桃,并不是为了在凌晋面前证明什么,可是,当那个亲口说出奖励的人却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还是感到一丝失落。
梁蔚笑道:“周小公子,在下要开始考教了?”
周溪浅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出乎梁蔚意料,周溪浅背得十分熟练。期间凌晋未看过来一眼,他读了片刻闲书,好似想到什么,突然起身来到周溪浅的案边,让周溪浅对答的声音打了个磕绊,他却径直抽出一本文书,略一翻看,转身出去了。
“……”周溪浅垂下了头。
“周小公子?”
“啊?”
“新造的弓箭能刺破几张牛皮呀?”
周溪浅呆了一下,“……五张。”
梁蔚将所有的文书阖上,“周小公子都答对了。”
周溪浅这才露出些神采,“真的?都对了?”
梁蔚颔首,“无一差错。”
“那我——”
“蜜桃仍在冰上镇着,殿下说早取了就不冰了,便没让属下提前拿来。”他歪头一笑,“走吧?随属下挑一盘大的。”
梁蔚陪周溪浅挑了满满一盘,周溪浅捏着软当当的蜜桃,笑眯眯递了一颗到梁蔚的面前,“梁大哥,甜的。”
梁蔚却后退一步,看了周溪浅一眼,道:“周小公子,属下得告退了。”
周溪浅莫名看向梁蔚,“梁大哥不吃吗?”
“殿下刚才行色匆匆,想来有要事,既已陪公子挑完,属下需回去复命了。”
周溪浅将那颗蜜桃重新收进盘中,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少年单薄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梁蔚却实在不能多留,匆匆去了专门存档文书的藏书阁。
凌晋果真在那里,他目似寒冰,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坐在案前。
七八个长史在标记着“徐州”那一架书柜中翻翻找找,一排排抽屉抽出又阖上,案上一片狼藉。
梁蔚上前行礼,“殿下在找什么?”
“五年前的徐州户籍。”凌晋声如寒刃。
梁蔚见长史们额间见了汗,忽而一个翻出一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至凌晋面前,“殿下,找到了!”
凌晋的目光毫无温度,“我记得我说过,徐州的户籍人口,务必慎之又慎,不得遗失。”
长史将头磕在地上,“属下失职!实在是这几年文书如山,才叫这文书沉到了下面!”
“下去,杖五。”
这五杖领下去,铁打的人也得卧床半月,更何况这些文官。长史们面色惨白,却谁也不敢再辩白一句,灰败着脸退了出去。
梁蔚与这些长史相熟,原欲为他们求情,凌晋却将两个文书摔在了他的面前。
梁蔚打开一本,是凌晋刚从周溪浅的书案上抽出的那本,上面写着:徐州户籍人口 九万
梁蔚连忙打开五年前的那本,上面白纸黑字,是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