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有酒家(158)
肖克岚进门收了伞,在屋檐下抖了抖伞上的水。又低头看了看已经湿透的布鞋,“早知道还是该换一双油靴出来……”
忽然感觉身前一阵风穿身而过,抬起头来,一个人影已经跑出大门外。
“诶?南秋,你跑什么呀?雨这么大,别淋湿了,快回来!”
他话还没说完,看到另一头花岱延也往这边跑。没等他说话,花岱延经过时拿上他手里的伞就往外头冲。
杜南秋一路跑出城,来到了西湖边。望着这一片荷花,回忆起去年跟薛鹤安到这里赏花。
今年的荷花开得比往年更好,她一直盼着薛鹤安回来,再一起赏这美景,没想到却等来了他的死讯。
悲伤涌上心头,她缓缓蹲下来,无助地抱住膝盖,望着漫无边际的湖水放声痛哭,任冰冷的雨水啪嗒在她身上,从头往下流。
不知哭了多久,感觉身子没那么冷,还以为是雨停了,抬手擦了下眼眶的泪水抬头一看。
雨还是那么大,而她的头顶上多了一把油纸伞,再一转头,看到花岱延默默撑着伞站在身后。
“哭吧,我陪着你。”
此时的花岱延不求别的,只希望她别想不开跳进这湖里就行。油纸伞将杜南秋小小的身躯遮挡住,而他的后背,却湿成一片,像是刚从洗衣盆里透过水拿起来的一样,水成帘状往下流。
半天过去,天色已晚,雨渐渐停了,花岱延也没听见杜南秋的哭声。望着蹲在脚下蜷缩成一团的人,他实在不忍心打搅,犹豫再三开口道:“哭够了就回去吧?再不回城门该关了。”
没见她回应,花岱延收了伞蹲下身来一看,杜南秋合着眼,一张脸红红的。
“南秋?”
轻轻抚摸到她的额头,感受到滚烫,再一碰到她的肩膀,整个身子倒了下去。
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花岱延抱着她一路跑回来,还一边喊着她的名字,然而杜南秋一直昏迷着。
肖克岚看天黑了两人还没回来,刚准备离开时,这两人回来了。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被吓一跳,连忙上前询问。
“这怎么了这是?”
花岱延饥寒交困,顾不上说话,强撑着把杜南秋带回屋。
肖克岚跟着进来,看到花岱延后背湿成一片,“你不是把伞拿去了吗?怎么还是淋湿了?”
到了屋内,花岱延把人轻轻地放置榻上,起身子时脑子一阵眩晕,他扶着门围缓了缓。
“鹤安……”
恍惚中他听见床上人昏迷中的呼唤,感觉一阵鼻酸,随后累倒在地。
看着昏迷的两个人,肖克岚不知如何是好。花宅里没有侍女老婆子,他让三七先守着,自己回去叫孙秀娥。
花岱延至昏迷了一会儿,三七给他端了一碗热汤,喝下后感觉好多了。
……
孙秀娥酒馆打烊后回家,前院里没人,走到后院来,只有西屋亮着灯。她抬脚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低头凑近一看,台阶上两三个梨核。
“孙锦语!”
听见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孙锦语连忙从屋里跑出来。
“娘,你回来啦?”
孙秀娥只手叉腰,一只手指了指上的东西:“这,这是什么?”
孙锦语低下头看了看:“核。”
“谁吃的?”
“我吃的。”
知道要被训了,孙锦语埋头转起了食指。
孙秀娥到前院拿来了笤帚和畚箕,一边扫一边骂道:“你也不怕夜里耗子把你抬出去?说过多少次吃了核要扔进前院竹筐里。哪天你屋里进了耗子和灶蚂蚁,到时候你可别叫。再有下次,我就不给你买果子了。”
孙锦语在一旁默默听着,她知道不论孙秀娥说多少回,家里的水果蜜饯点心从未缺过。
地扫干净了,孙秀娥拿着东西放回前院,“你爹哪去了?”
“不知道。”
“他何时出去的?”
“不知道。”
孙秀娥声音大了些:“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本来就不知道啊,中午在大郎家吃过饭后就没再见着他,晚饭也没来,我回来的时候大门是锁上的。”
这时孙秀娥想起午后肖克岚来过一趟酒馆,当时听康子说午前看到花岱延驾着马车路过,想必是在琼花巷。
可这都落更了,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这哥俩还打算聊个通天亮?
正想着要不要去花宅看看,大门轰一下被推开,肖克岚喘着气进来。
“吓老娘一跳,你还知道回来?”
孙秀娥还没说完话,肖克岚上来抓着她就往外走。
“快走,南秋病了。”
跨出大门前还回头朝孙锦语嘱咐道:“锦语自个儿洗了睡啊,别贪玩,大门别栓,把房门关好。”
出来关上大门,在外头把锁扣上。
“南秋怎么了?咱这是去哪儿?仙乐楼啊?”
肖克岚推着她快速走着,低声解释道:“不是,她这会儿在载明那儿呢。两人天黑才回来,南秋看起来病得不轻。”
已经打过二更,三七让厨子准备了饭菜和热参汤,他瞧得出花岱延这一趟在外头吃了苦。回来一口热饭还没吃上,又到出去淋了一场雨回来,铁打的身子也不经住这么折腾。
花岱延沐浴更衣出来,感觉轻松许多,来到厅上,桌子上饭菜已经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