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有酒家(245)
肖克岚摇了下头回道:“这无关乎我有无功名、有几个子嗣,当初我穷困潦倒进的孙家,十几年来家里家外都是娘子一人操持。若因我中了进士而让孩子改姓,岂不是成了过河拆桥之人?”
许四海闻言大悟,心里忽生敬佩,拱手道:“贤弟饮水思源,这般大仁大义,许某佩服。”
……
傍晚用饭的时辰到了,许四海带着肖克岚往花厅用膳。
还没到厅上,走廊上的小厮和女使站成了一列,晃眼一瞧有十几个。再往里走些,听见里面人声嘈杂,还有孩童的嬉笑打闹声。
忽然几个五六岁的孩子跑到了面前,还有一个木球滚到了路中央,许四海严肃呵斥道:“快用饭了,你们几个还往哪里跑?”
孩子们捡起球匆匆跑回去,来到了厅上,这里宽阔敞亮,摆放着五张大圆桌,碗筷和冷菜已经上了桌。
看到这架势,肖克岚悄声问道:“你家今日宴客啊?”
许四海迟疑了下:“原本是家宴,这不你来了嘛!自然也是宴客。”
肖克岚正要开口时,之间偏厅屏风后出来一群人,中间是位四五十岁的贵妇,看起来雍容华贵。旁边还有几位衣着鲜亮的妇人,那是许四海的六位妾室。
许四海介绍道:“这都是我的家眷,今日在这儿都别客气,只当是自家人。”
肖克岚闻言眼睛微震一瞬,他是听闻许四海子嗣众多,没曾想有三十来号人。
因为过两日就是请客的日子,这几天许府上下都是在前院花厅吃的饭,向往常无事的时候,每月初一和十五才举行一次家宴,平日成了家的孩子们都在各自的院子过日子用饭。
许四海带着肖克岚落座,因为有客人,许家成年的男丁都要与客人同桌。
这时肖克岚瞧见一副生面孔,是方才没见过的,不过这男子长得一副机灵模样,与许修文说话油嘴滑舌的。
肖克岚正出神中,许四海唤来那名男子:“老三,过来见见客人,这便是我与你们提过的肖叔父。”
只见那男子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道:“小侄许修怀见过叔父!叔父远道而来,晚辈未能远迎,还望恕罪!待会儿我定当自罚三杯。”
此时肖克岚心里又有了几分摇摆不定,许家的儿子们各个都好,还记得他临出门时,孙锦语还跟虎子下河捞鱼、上树摘果子。这孩子天性贪玩,许家门第高深,看着一大家子,想必规矩也多。一则是不知孙锦语是否能配得上许家的儿郎,二则是觉得女儿若真嫁过来,一大家子长辈妯娌,必定会觉得拘束。
四个儿子都见过了,肖克岚感觉各个都是面如冠玉、稳重识礼的好孩子,想必剩下那个也不会差。
可这一眼望去,除了他们这桌的几个男人,其他四桌都是女人和孩子。
许四海眼睛也晃了一圈整个花厅,问道:“老十一呢?还不来吃饭人去哪儿了?”
人们一个接一个的眼神传递,都不知老十一在何处,最终众人看向走道上的一位小厮。
那小厮打了个寒颤,哆嗦道:“小的去厨房叫过爷了,他……他说做完糯米糕就来。”
只见许四海脸色一黑,厅堂上瞬间安静下来。
“爹——你不说有贵客到访吗?我做了糯米糕和蜜薯牛乳羹,还热乎的!”
只见走廊人群里跑出来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穿着粗布衣裳,挽着袖子,端着点心糖水盘子风风火火地跑来。这看上去不像许家的儿子,倒更像是许家的厨子。
男子端着木托盘穿过人群,忽然一只木球滚到道路中间,脚下没留神踩了上去,一个跟斗摔扑在地上。
托盘里的一个点心盘子和糖水碗划过上空,许家四个儿子都吓得躲开,最后直接砸中肖克岚的脸。
“……”
烫!烫,烫……
糯米糕是刚出锅的,热腾腾还冒着热气,砸到肖克岚脸上,烫得他不停甩头摸脸,牛乳蜜薯羹也洒到肖克岚身上了。
许四海和四个儿子愣了片刻,赶紧帮着肖克岚擦擦。
见肖克岚脸都烫红了,许四海脸也胀红起来,怒眼睁睁地看向摔在地上的人。
“许修远!你个逆子,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说罢,许四海气得拿起面前的碗筷给他砸过去,站起身就要过去教训儿子。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许夫人和妾室们出来劝架,把许修远护在身后。许老大和许老三也上去拦着,老二老四在这边看肖克岚擦脸、擦衣服上的糖水。剩下的儿媳们赶紧把孩子们带到远处,有两个年纪小的,才两三岁的样子,被这阵仗吓得大哭。
许夫人拦在儿子前面求情:“老爷,阿远也是无意的,你训他几句就行了,干嘛还动手打人啊?”
许四海被众人拦着,根本摸不到许修远,心里更气,喘着大气说道:“看看你教的这儿子,像什么样子?穿的什么东西?不学无术,成日躲在厨房打糕做饼!”
见有客人在,许夫人自觉羞愧,咬牙低声说道:“老爷别说了,有客人在,你给阿远留点颜面吧。”
许四海是气糊涂了,才想起有客人在场,回头看到肖克岚湿了半个身子,连忙带着他回屋更衣。
“对不住啊,这小子欠收拾,烫得严不严重?我让人给请个郎中来吧?”
肖克岚拿着湿帕子敷脸,忙说道:“无碍,我用冷帕子敷一敷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