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明(380)+番外
两声撕裂般的叫喊声从身后传过来。
长明愕然回过头,追出来的李翊裴修蓦然撞入眼底。
……
“司空先生。”
“司空先生?”
“司空先生——”
司空岁猛地一战,原本就滑落大半的薄毯,也因着他这一动作完完全全落了地。
房里没有关窗,斑驳的星月还挂在夜空,露气厚重,琉璃罩里的灯火未熄,微黄的火光映在司空岁月白长衫上,染了一片暖意。
徐束闻到馥郁的姜花香,目光顺着香气袭来之处,落在窗台那半开的白色姜花上。
这个季节通常不该有姜花,绚烂的姜花只开一日,盛于夏季,他也不知司空岁这姜花是从哪里来的。
白色的姜花在大喜的日子里,多少显得有些不吉利,但他深知司空岁在这靖国公府中是何等存在和身份,这些自不是他能置喙的。
他收了视线,上前些许,冷不丁看见司空岁身旁一只玄色铁制小盒,又嗅到些许并不明显的血腥气。
他稍稍顿了一顿,而后才向倚睡在窗旁小榻的司空岁行了一礼。
司空岁抬起眼眸,淡漠看向徐束。
徐束垂身:“请司空先生起身准备太子妃醮戒。”
长明与长孙曜的大婚,主婚人由长孙曜定选,为卫国公姬承钊。
李家夫妇二人也一并入靖国公府帮忙,说是说帮,但其实也不甚需要二人打理什么,靖国公府上下皆由东宫臣与礼官安排,请二人入靖国公府,是为有更妥当的理由,让与长明没有血缘关系的李翊和裴修留在靖国公府。
又由长明选定以司空岁为靖国公府尊长。
靖国公府的宗祠实际上是空的,因着长明身世特殊,便早先定下,长明醮戒祭拜只拜天地,宗祠门扇虚阖起,外头设祭案,上陈一干祭品香烛等物。
司空岁并李家夫妇与李翊裴修几人候在一旁。
沈氏嗅到姜花香颇为诧异,李示廷不明看沈氏,沈氏知平日里只喜爱兰花,对旁的花草并不在意的李示廷没有觉到这一丝不对劲,便也没有说及,只摇了摇头。
她只觉奇怪,姜花向来只盛于夏季,目及之处也未有见着姜花,这香也并非是姜花香粉或是姜花香油,思来想去,她将目光投向阖起的空祠堂,也没待她想太久,便听得乐作起。
礼官迎请身着皇太子妃冠服的长明缓步而来。
凤冠衔珠嵌宝,绯色皇太子妃服满绣织金,长明少见地上了妆,愈显明艳动人,华丽的裙摆拖曳在祥瑞万福图腾的红色地衣。
李翊望着长明发愣。
沈氏拉了一把李翊,将他唤回神,众人垂身向长明行礼。
长明抬手,一抹玉白从绯色之中展露,她轻声:“不必行礼。”
众人僵了半晌身子,顺着长明没跪下去,候在一旁,长明又向几人一笑,旋即将含笑的目光投向司空岁。
女侍上前扶长明至祭案前,长明拜以天地四拜,奉香于前,随后,身侧女侍跪拜于侧,奉以祭酒,长明饮罢,女侍再进果盒,长明执箸吃罢,又拜以天地四拜。
拜罢天地,礼官再请长明起身,长明望向司空岁一笑,双手执于额前,屈膝向司空岁叩拜,司空岁退后一步,跪在长明面前,伸手轻落在长明交叠的双手上。
长明惊睁大眼眸,膝下一沉,一下同司空岁相跪,愕然看司空岁:“师父?”
长明以司空岁为长,现下司空岁本应当受长明四拜,沈氏与李翊同是一怔,裴修沉默看着,李示廷隐约猜到些什么,低了眼眸并未有出声。
“你不该拜我,不要拜。”司空岁立刻扶长明起身。
长明这方还怔着,抿着唇瞧司空岁,她自看得出司空岁这话是认真的,司空岁无意接受她的叩拜,或者说并不愿接受她的叩拜。
“我没有告诫你的话,什么勤勉恭敬听话都不需要。我只希望你此生平安喜乐,绝不要迎合顺从任何人,他若欺你负你,哪怕只是半分,也绝不原谅!
“不用挂怀我,也不用担心这靖国公府,什么都别管,他这般求娶你,便不该让你受半分委屈,他日你们若是感情生变,离了他离了皇家,我们不稀罕这些。
“阿明,不要袒护他半分,你从没有差他半分的时候,永远不要心疼做了错事的男人,心疼混账男人的女子必将万劫不复!”
礼官女侍和沈氏面色惨白惨白,被司空岁这如此放肆不敬得话吓得几要瘫下去。
沈氏惊惶看向外头,不是东宫的礼官便是东宫的侍从,再有便是东宫的亲卫,司空岁这些话在这说,与在长孙曜面前说又有何区别,她不安去看李示廷,却见李示廷神色平静,再看李翊裴修二人,亦是如此。
长明看司空岁许久,才方稍稍后退一步,双手执于身前,垂身一礼,抬首向司空岁,正声答:“徒儿谨记师父之言,请师父放心。”
礼官女侍闻此更是一震,沈氏压住发颤的手,李示廷觉到沈氏的害怕,牵住沈氏的手,沈氏这方渐渐冷静下来,挤出一个稍有些勉强的笑。
因着师徒这与众不同的醮戒,令行礼的礼官都怔了半晌。
也不知僵立了多久,神色错乱的礼官才回了神,垂身低首上前:“恭请皇太子妃殿下更换翟衣,等候皇太子殿下亲迎。”
……
李翊再见到长明,是在一个时辰后的昭院,说是见,其实也不然,他与裴修司空岁等人远远立在院中,长明已为君,尊卑有别,大周礼制下,他们只被允许,隔着重重厚重的帷幕与长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