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乡(43)
哪怕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哪怕不知道最终活下来的是谁,但只要错误的源头还在,自由就永远触不可及。
如果杀死幻象可以获得梦境解除,那么沈寂愿意当这个刽子手。
哪怕手染鲜血,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幻象必须解除!
……
站在浴室的门前,沈寂大脑一片空白,他隐隐捕捉到自己需要等待。
可等待什么?他不知道。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漫长到难熬。
沈寂盯着那扇门,那扇关闭的门在他眼中变成某种看不见的野兽的牢笼,只要推开那扇门,野兽就会破笼而出。
他潜意识里觉得,还有一个办法可以阻止野兽,可是他忘记了,他不记得那个办法是什么,于是他只能等待。
等待办法到来,或者野兽出来。
他沉默地等待着,漫长的时间长廊看不到尽头。
有什么在响,越来越响,在黑夜中发出蓬勃的巨响。
温檐抬手覆上左胸腔,按住了那颗不安分的心脏。
心跳声愈渐强烈,几乎要跳出胸膛,野兽破笼而出之前,一串敲门声截停所有噩梦的浮现。
——咚咚咚。
温檐扭头,怔怔看着出口的那扇门,心中一片空白,眼泪抢先掉下来。
大颗大颗泪水模糊视线,黑白不分的世界中,他打开了那扇门。
死而复生的男友微笑着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个圆形包装盒,“你好,我叫江沉,是隔壁刚搬来的,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
世界寂静无声,所有幻象在他眼中灰飞烟灭。
站在眼前的,不是新搬来的邻居,而是死而复生的男友。
他眨了下眼,微笑的男友在他眼中变成一具无头尸体,阴暗的走廊覆满菌丝,曾经的邻居顶着一颗颗畜生的头颅,化作一只只怪物,不知何时站在男友的身后。
他惊慌后退,窗户却已经无法逃生,遮天蔽日的鳞片相互绞杀,剐蹭出黏腻而令人头皮发麻的啃食声,睁开一颗颗硕大的眼睛。
沈寂闯入浴室,看见红红的丝线串连起死不瞑目的头颅,不灭的怪物死在他的手中,只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句话语。
他闭目聆听,听见那句响彻内心的遗愿。
——我希望,你如愿。
撑起整个世界的脊椎向下塌陷,摧枯拉朽的时间长河里,沈寂睁开双眼,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怪物已经破笼而出,为了寻找那颗心,大肆破坏每一栋建筑,而死神的餐桌上,正摆放着一把刀具。
窗外是萨拉凯尔。
桌上是死。
他拿起了刀。
第37章 饭已经做好了
某天夜里,沈寂睁开眼睛,后背贴着一个温热的胸膛,睁着眼直到天亮。
天光将厚重的窗帘映现得蒙蒙亮,身后的人动了动胳膊,撑起不见天日的阴影压来,在他的侧脸落下一个吻,轻声道:“早。”
嗓音如常,不见丝毫刚刚睡醒的困倦。
沈寂眨了下眼,木然道:“我做了一个梦。”
“噩梦吗?”
沈寂眼珠转动,瞥向耳旁如蟒蛇探过来的头颅,呼吸一滞,脱口而出:“我忘了。”
男友伸手盖上了他的眼睛,没有深究这个话题,体贴道:“昨夜你没有休息好,还是睡一觉吧,我不会怪你的。”
沈寂脑中昏昏沉沉,下意识说了一个“好”字,转瞬便失去了意识。
一觉醒来,身后的人已经离开,沈寂摸了摸床面,是凉的,他应该睡了很久。
他坐起身,没有在室内找到确定时间的工具,窗帘亦不再透着火烧一样的绯红,无法确定此时是白天还是夜晚。
他捂着脑袋回想,突然间传来一股刺痛,可脑袋里空无一物,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同样完好如初。
刺痛来得措不及防,犹如一场眨眼间灰飞烟灭的幻觉。
他明明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可梦的内容,却忘了。
想不起,便不再深究。沈寂潜意识里不愿回想那个梦的内容,他走出卧室,身体坐在写字台前,盯着空白的稿纸一动不动,无法写下一个字。
视线落在稿纸上,余光却不由自主向房门飘去,无法集中的注意力奇异地被牵引,好像敲门声随时有可能响起。
眼球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望向房门,端正的姿态,行以偷看之实。
咚、咚。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仿佛勾起内心深处最恐怖的回忆,沈寂倏然起身,快步走到门前,一把打开家门。
门外空无一人。
咚、咚、咚。
沈寂跨出家门,幽长的走廊闪烁着静态的祥和,头顶投下的光芒将他的脸照得惨白,漆黑的影子铺展身后,绵延至房间深处。
周围过于安静,让人惶惶不安。
沈寂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要回家,一步踏出,猝然顿住。
一身黑衣的男友笑吟吟站在门里面,如往常一样语气温柔:“要出去吗?饭已经做好了。”
沈寂想不到出去的理由。
男友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漂亮的眼睛倾泻静深流淌的笑意,“要小心哦,手受伤了就不好了。”
沈寂低头去看,一支笔握在手中,横握的力道,似乎更方便把它插进脖颈。
沈寂无言进入房间,在经过写字台时,手中的笔消失不见。
男友关上房门,与沈寂面对面坐在餐桌上,邀请他品尝自己精心准备的午餐。
送入口中的食物散发出惊人的肉香,不自觉分泌的口水显示着内心的渴望,沈寂不知道那股陌生的渴望从何而来,进食的动作因急剧攀升的渴望而愈发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