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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乡(44)

作者: 斩骨作供 阅读记录

身体与本能的相悖,令沈寂疑窦丛生。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友善解人意开口:“不合胃口吗?还是说,口味变了?”

男友的目光似在打量,好像在通过难以察觉的微小细节确认朝夕相处的恋人。

确定什么?

沈寂想不通,却本能地按下询问的念头,淡淡道:“吃饱了。”

又补了句:“你不吃吗?”

男友说:“这是做给你吃的。”

熟悉的对话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沈寂捻起一颗冰糖慢慢嚼碎,甜味迅速冲淡过于浓郁的肉香。

一杯清水推至面前,男友在笑,昳丽的容颜至纯至美:“知道你喜欢吃糖,但不能多吃,会长蛀牙。”

沈寂看着那张脸微怔,在男友的注视下,端起水杯喝光了,而后才慢慢回答:“放心,我不多吃。”

“好吃吗?”男友问。

沈寂捻起一颗糖递给他,“你尝尝。”

男友就着他的手吃了糖,一边腮帮微微鼓起,他没有嚼碎,仅仅是含着,“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哄我。”

“好吃吗?”沈寂问他。

男友笑意加深,有些无奈地妥协:“好吃。”

沈寂垂下眼,太甜了,他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寂坐在客厅,听着水池里传来的瓷盘碰撞声,美丽能干的男友在刷碗,而他无所事事。

他以为整个下午都将会在无所事事中度过。

直到敲门声响起。

沈寂本以为自己会不安,可自己十分平静,他望向那扇门,只是望着,并没有走过去打开的想法,也不在意门外是谁。

男友走出厨房,投给沈寂一个安抚的眼神,沈寂的视线便落在了男友的身上。

身材挺拔的男友,一边解下与之形象不符的围裙,随意搭在臂弯,一边打开门,高大的身躯将门外遮挡得严严实实,以沈寂的角度,看不到来者是谁,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

含混如低语,如诉如泣。

接着便是男友的回应,沈寂没有听清男友说了什么,下一刻门关上了。

男友转身挂好围裙,朝他走来,关怀道:“身体好些了吗?”

沈寂回答,“好了。”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哄小孩似的语气,沈寂不知为何有些抵触,不再顺从,“我能跟你一起吗?”

男友笑了,黑色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出于对恋人的纵容,极为爽快地答应了,“可以。”

男友心情愉悦的,着手开始为他束发,感慨道:“头发长长了,再长些就可以编起来了。”他将发尾摆至沈寂肩际一侧,双手随意搭在双肩上,不容忽视的气息将沈寂从头到脚覆盖。

时至今日,沈寂终于对面前的男人是自己的男友有了一个具现化的概念。

沈寂指尖微动,仿佛想要握住什么,可他手中空空如也,只有一道伤疤横卧掌间。

新生嫩肉生长的痒意从创面里钻出,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竞相撕咬,愈发强烈,指甲陷进掌心,抠开奇痒难耐的裂口,痛觉袭来的那一刻,他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的噩梦。

在梦中,男友早已变成一具尸体。

沈寂展开自己的手掌,看到流出来的是血液,而不是虫子。他望向走在前面的男友的身影,不动声色放下手臂。

为什么要说手受伤了就不好了?哪里不好?会触发某些关键性的记忆吗?而在那之中,肉香代表暴食,糖块可以扼制暴食,疼痛又代表什么?

男友的身影停在一楼某间偏僻的房门前,拧动钥匙,走了进去。沈寂站在门口,目睹他走进浴室,抱出一个双眼紧闭的小男孩。

“他是谁?”沈寂问。

男友说:“楼内住户的孩子走丢了,我来接他回家。”

沈寂愣住了,忽然发觉男友前所未有的陌生,“你是谁?”

“你忘了吗?我是这栋楼的房东。”

男友笑着回答道。

第38章 钥匙

那笑既轻且快,仿佛有什么撕开皮囊,沈寂茫然间不知何物爬进了胸膛。

他讷讷低头,视线与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上,男孩抓着沈寂胸前的衣服,上半身向他这边探来,宛如讨要一个拥抱。

沈寂本能地接住,不知道事态为何发展到这个局面,下意识抬头,却见男友唇边带笑,墨色瞳眸幽然沉静,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真任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他了。”

这话听着像告状。

沈寂默然。

男孩的头颅贴在左胸膛,安静地感受着那颗跳动的心脏,听了男人的恶人先告状,什么也没辩驳,什么也不敢辩驳,只把脸埋起来,似乎要对着那颗心脏说悄悄话。

沈寂动了动嘴唇,却只是按下杂乱无章的心情,什么都没有问。

男友站在原地看他,忽然道:“如果你问,我会全盘托出的,老师。”

这声“老师”,砸得沈寂心尖一跳,托着男孩的手指绷紧,不敢去看男友的眼,以为不看,就不会知道有凶兽出闸。

可那声音犹在咄咄逼人:“老师,您知道的,有来有往才算公平,我付出了允诺,现在,是时候索要回报了。”

他咬字极缓慢,似在欣赏他的挣扎,可沈寂心知肚明,自己已经没有挣扎的余地。从他喊出那声老师,从他尊称“您”,沈寂所面临的必然只有一个结果。

这是心照不宣的交换。

交换得以出门的纵容。

沈寂不得不接住这迟来的代价:“想要什么,你说。”

男友微微侧过脸颊,“亲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