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尘(236)
纪长宁默不作声的反应在晏南舟意料之中,他并未觉得难过,而是自顾自道:“起初,我不相信你死了,知道晚……”
晏南舟停顿下来,抬眸小心翼翼瞥了眼纪长宁的反应,见她无动于衷,在心中叹了口气,无奈继续,“直到孟晚说你铭牌上的灵气没了,我才确定你当真死了,你死后,我被仙门百家围剿,他们都想要这块神骨,尤其是古圣,派了很多万象宗的弟子来抓我,我当时中了计被他抓住,废了点时间才逃脱。”
说到这里,晏南舟突然止口,陷入过往,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并未有话中一笔带过那般轻松。
他虽未仔细说,可纪长宁却从穆明方的只言片语中窥探出些许细节,知晓他被古圣豢养着,当成血人放血,其中艰辛痛苦,并未寥寥数语能够囊括的。
二人都没出声,好一会儿后晏南舟才又继续道:“从无量山出来后,我不知该去哪儿,想着同悲剑还落在封魔渊,那是你的佩剑,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在哪儿,于是我又去了封魔渊。”
“你进到封魔渊深处了?”纪长宁忙出声问,试图从晏南舟的话中找出自己能活下来的真相。
“没有,”晏南舟却是摇了摇头,“正无计可施时,我遇见了娇娘子,准确说,是被朱厌追杀的娇娘子。”
听人这般说,纪长宁抿着唇思索了会儿,接过话头,“我记得在不归之地时,任泽说她是叛徒,既已叛出,不应该四处躲藏吗,那她又为何要冒死回去?”
晏南舟声音低了下去,“因为一个秘密,一个噬日楼鲜为人知的秘密。”
被这情绪感染,纪长宁的心跳也不由紧张起来,沉声问,“什么秘密?”
“咳咳咳,”失血过多,晏南舟掩唇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虚弱,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她当时被噬日楼的人追杀,遇见了我时浑身的伤口已经只剩一口气了,我本不想多管闲事,谁料她却突然说,有办法让你活过来,明知可能是假的,可我仍抱有一丝希望,将她带出了封魔渊。”
组织者说辞,晏南舟回想着那段记忆,“她起初本不愿说,想哄骗我带她离开,我……我用了点手段,才逼得她开口。”
晏南舟支吾着说,不愿意将自己阴狠的一面展现在纪长宁面前,偷偷瞥了人一眼,见她无动于衷,眼神暗淡无光,声音不由低了下去,“封魔渊中心有一处漩涡,被那些魔修称为魔眼,是整个封魔渊魔气幻化而成,以天地间万物怨气为食,只要人有怨念,魔眼便会存在,而噬日楼就修建在这魔眼之下。”
封魔渊对于仙门弟子来说,是个极其诡异危险之地,过于神秘险峻,毫无规则制度,如同一个还未驯化的蛮荒之地,言行举止皆是随心所欲,踏入那儿的修士几乎是有去无回,也就无人知晓其中究竟是何模样。
这百多年间来,唯一踏入封魔渊还毫发无损的人,是那位传说中的玄翊真君,据说,他前前后后进出封魔渊约有五次,可最后一次进去时,再也没有出来过,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又是否还活着,只当回了上界。
此事过后,也在无人提及,直至百年前,朱厌在封魔渊创建了噬日楼,统管所有魔修,掀起仙门和魔修的一场战争。
如今听晏南舟说起,那魔眼怕是没那般简单。
果不其然,晏南舟下一句话便坐实纪长宁的猜测,“那魔眼中,有玄翊真君留下的天地灵宝,能令人死而复生。”
话音落下,纪长宁的眉头紧锁,神情凝重,掀起眼帘瞥了人一眼,冷冷道:“娇娘子如何得知?”
“朱厌房中的古籍被她偷走了,里头就记录了此事。”
“书呢?”
“在娇娘子那儿,”晏南舟看出纪长宁的怀疑和犹豫,轻声道:“师姐,我没有必要编个故事来哄骗你,这些事当真是娇娘子同我说的,当时,她命在我手上也不敢说谎,更莫说朱厌一直没停止对她的追杀,也是坐实此事为真。”
“即是能令人死而复生,那你当时为何没有去?”纪长宁皱着眉询问,“你口口声声说想复活我,难不成也只是随口一说。”
晏南舟垂下眸不语,想到之前那几次靠近封魔渊的中心时,便会失去意识昏迷,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阻拦他一探究竟的行动,仿佛将要发生什么可怕之事。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影响控制着自己,可此事说来过于诡异,且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沉默不做答。
“呵。”纪长宁冷笑了一声,像是再嘲讽晏南舟的表里不一,“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师姐,”晏南舟知晓今日过了,纪长宁断然是不会再和自己有任何瓜葛了,有些急迫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若是不信,我可同你一起去找娇娘子问个明白,可好?”
他的急迫、慌乱、不安和害怕,透过那双眼眸清楚的传递给纪长宁,令她有些心力交瘁,叹了口气,不解道:“为什么?”
只有三个字,可晏南舟却听明白这话中更深的含义,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抹苦,声音低沉轻柔,似情人间的耳语,“师姐,无论你信我与否,我都从未想过要赵是安死,你怨我,恨我,是我咎由自取,我无话可说,只是莫要不理我,我知你对赵是安的死心生内疚,这才甘心困于阅微草堂,那我便与你一道还了这份情,让你不受拘束,做你想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