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尘(237)
晏南舟说得光面堂皇,实则有这自己所不能说的小心思,他知道纪长宁重情念旧,一个薛云阳已是二人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曾经没少因为这人闹得不愉快,自是不愿意再来一个赵是安。
二人相识近十载,比之大多数人都要了解对方,莫名觉得喉间一紧,吐出口浊气,“你走吧。”
“师姐……”晏南舟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紧张,欲再说什么时,被纪长宁抬手制止。
“我是想救赵是安没错,可此事只是娇娘子片面之词,当不得真,况且……”纪长宁停顿了会儿无奈道:“况且,我答应过赵是安,要替他照顾茵茵,短期内,我不会离开。”
闻言,晏南舟低垂着头自语,“若是不让袁茵茵有危险,是不是就好了。”
“什么?”纪长宁没听清,下意识问。
话音未落,却见晏南舟五指成爪直直插入自己的胸前,血肉飞溅,温热的湿润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愣在原地,像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感到震惊,直到痛呼声才令她清醒过来,忙扶住人,厉声大吼,“晏南舟!你疯了吗!”
躺在纪长宁臂弯,浑身是血的晏南舟似不在乎那般,满头大汗,气息微弱,却还能露出笑意,眼神含着情意,将沾满鲜血的手伸到纪长宁眼前,露出掌心中那颗圆形的珠子,断断续续开口,“这是我三分之一的心头血……你让袁茵茵服下,即便没有武功和灵力,金丹以下的修士和妖魔,皆奈何不了她……”
那双手还在滴血,将暗红的心头血塞入纪长宁手中,甚至指尖都能感觉到那种湿润粘腻的触感,纪长宁眼神微动,心中有震惊和讶异,却没有其他悸动,只是哑着声道:“你不必如此的,你我本可以两清的。”
晏南舟眼眶一红,轻轻摇了摇头,“可我不想和你两清。”
“你我走到今天的地步,再去纠结对错已然毫无意义,你伤了我,我亦险些要了你的命,我捡回来一条命,丢失了太多,亦明白了太多,人生百载,有太多事物可以追寻,至于情爱……晏南舟,”纪长宁以一种无奈平和的语气唤了这个名字,一如曾经每次在山间陵教导那般,“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何不放下?”
“若这般简单,世上又怎会有真的多痴男怨女?”晏南舟仰头反呛。
纪长宁叹了口气,终是明白何为鸡同鸭讲了,她知道晏南舟偏执固执,敏感至极,应是幼时经历所致,未曾想有朝一日会这般亲身感知,冷声道:“死不了就自己疗伤。”
说罢出了屋子,任由晏南舟自生自灭,她先回了自己屋子,站在门外往里看了眼,袁茵茵并不在其中,连床褥都叠放整齐,思索了会儿,纪长宁换下身上带血的衣衫,随后去了赵是安的屋子,果然在这里找到了袁茵茵。
她在擦拭摆设和桌椅,每一处角落,每一个物件,屋里没有任何改变,一如赵是安还在时的模样,连他没看完的那本书翻开的页面都没有动过,一边擦拭一边自言自语絮叨着琐事,说不烦心事时,语气还会变得气恼。
纪长宁就这般站在门口看着,没有出声,直到袁茵茵起身伸了懒腰,一扭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那个,我昨晚喝多了,没出糗吧。”
“没有。”纪长宁摇了摇头。
袁茵茵松了口气,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我把你床给占了,你昨晚睡得可好,没熬粥包子你吃吗……”
“茵茵,”纪长宁出声打断了袁茵茵的絮叨,犹豫了会儿还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我要走了。”
闻言,袁茵茵脚步一顿,背对着纪长宁不知想些什么,时间流逝变慢,慢到纪长宁有些不安,正欲开口解释时,袁茵茵将手背在身后转身,长发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扬了扬唇轻笑,“你走吧。”
“你不问?”预料中的咒骂和怒吼并未出现,纪长宁歪了歪头,感到不解。
“问什么?”袁茵茵反问,“你本来就要走的,若不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师兄遗愿留下的,怕我被欺负,怕我一人孤单,你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既然这时候要走,定是有极其重要之事要去做,所以我不问。”
纪长宁咬了咬上唇,说不出是何心情,只是将那颗用晏南舟心头血幻化成的红色药丸递了过去,“此物可护你平安,待我办完事便会回来。”
袁茵茵接过,闻到了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她知晓是这个药丸中发出的,并未多问,而是说起了其他,“你要去办的这件事,很危险吗?”
明明可以用谎言掩盖过去,可纪长宁并未这般,而是点了点头,“嗯。”
于是,袁茵茵张开手上前扑进纪长宁怀里,紧紧抱住她,哑着声道:“纪长宁,我已经没了我师兄,,不想连你也出事,算命的说我命好定会长命百岁,我把我的命数给分你,保佑你一路平安。”
纪长宁眨了眨眼,思绪翻涌,不由想到:怀里这人,从认识到现在未给她好脸色看过,冷嘲热讽,毫不掩饰对自己的讨厌和敌意,她总是害怕自己抢走赵是安,巴不得自己早些离开,不够和善,有些娇纵任性,并不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