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尘(280)
二人都带着面具,又应幻形丹的缘故, 旁人瞧见也只会觉得纪长宁是名男子,语气已经有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纷纷不解这两名男子做甚靠的这般紧,莫不是有何勾当?
石桥上人太多了,纪长宁看着眼前之人,张口正欲道谢时,身后传来了呼喊自己的声音。
“长宁!长宁!”
喊声一声比一声大,穿过吵闹的人群传到纪长宁耳中,她听出这是路菁的声音,下意识回头,只见路菁正费力的越过人群朝着自己挤来,一边挥手还不忘一边对周围的人道:“让让,借个道儿啊。”
扶住自己手臂的手松开,纪长宁回首,那带着狐狸面具的怪人一转身便走进了人群中,眨眼的功夫便只能看见被黑色发带系着的马尾。
“你瞧什么呢?”路菁费了了九六二虎之力终于挤过层层叠叠的人山,到了纪长宁跟前,喘着气气息不稳的问。
看着那人消失在视野中,纪长宁终是没说什么,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去哪儿了,找你半天。”
“嗐,别提了,”路菁摆了摆手,“我瞧见有人在卖糖人,看了会儿一转眼你人就不见了,四处找你,都快把我急死了,我给你说……”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一点也听不见。
而距离此处有一段距离的阴暗巷子中,这里潮湿肮脏,老鼠在破烂腐烂的枯叶中穿梭,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一个人影靠墙站着,身上的黑衣好似和正片夜色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瞧,甚至看不见这里有个人。
他脸上带了个憨厚可掬的狐狸面具,红色相间的颜色在漆黑的巷子中显得有些诡异瘆人,尤其这人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吱吱吱——”
老鼠从他脚边跑过,这人才有了动作,他脑袋僵硬的动了动,垂下眼眸,盯着脚下的泥污,缓缓摘下面具,赫然就是晏南舟。
将面具拿在手中,抬起右手左右转了圈,想到刚刚的画面,平淡无波的眼神突然间亮了起来,喉间一紧,不由哑着喉咙发出一声低语,“师姐……”
晏南舟觉得,他自己如今就同下水沟的老鼠一般见不得,只能躲在这种阴暗的角落,窥视着纪长宁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笑,看着她同路菁说笑打闹,看着他为了赵是安四处奔波,甚至连光明正大站在她面前都做不到,因为害怕。
害怕纪长宁冷漠的目光,厌恶的神情,以及一句句刺耳的话语。
经过这么多,晏南舟其实心中清楚的知道,纪长宁不会原谅他的,可总是抱有一点可怜可笑的期盼,万一呢,万一有一天他能解决所有的一切,破除天道对自己的控制,那时,是不是可以得到纪长宁一丝半点的可怜呢?
真恶心啊,晏南舟。
你怎么永远都喜欢自欺欺人呢?
在心里这么嘲笑自己,晏南舟露出个苦笑,他将后脑勺靠着墙壁,也不介意墙面掉下来的碎石落在脖子上,用手背遮住眼,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哒哒哒——”
轻缓的脚步声在面前停下,晏南舟移开遮住眼眸的手臂,看向站在眼前的人,准确说,这并不是人,而是他的心魔。
这心魔生了张和纪长宁一模一样的脸,连皱起来的眉头都极其相似,“她”垂眸打量着晏南舟,面容淡漠,语气平静道:“真可怜啊,怎无人心疼你呢。”
晏南舟喉间一紧,身子靠着墙缓缓滑落,仰着头直愣愣看着眼前的“人”,沙哑着声音开口,“师姐,今天正日节啊,我替你点了祈福灯,唯愿你来年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他知道这是自己心魔,也知道应该屏蔽心魔的存在,可事实上,晏南舟做不到,这是他唯一能离纪长宁最近的时候,即便他知道这是假的,知道这不过是心魔引诱他沉沦的计谋罢了,却依旧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所求不多,不过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句话语罢了。
心魔蹲下身来,目光淡漠的望着晏南舟,语气带了点笑,“也祝你诸恶莫干,岁岁平安;众善奉行,年年康宁!”
印象中的神情和声音,却说出了纪长宁不可能会对自己说的话。
“师姐,我知道你不想再见我,我……”晏南舟停顿片刻,又道:“我就远远跟着,你莫要恼,莫要再恨我。”
“她”笑了笑,语气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怎会恨你,我只是……”
话音停下,眼前这“人”模样突然发生了改变,原本清绝的一张脸变得诡异瘆人起来,一块块冒着血水的红肉从“她”脸上掉下来。
眨眼的功夫,右边的脸上得肉掉落完,便露出了下面的白骨,头骨上还挂着碎肉,肉块连着筋膜,随着说话,肉块在摇摆抖动,血水甚至滴落在晏南舟手背上,粘稠湿润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的血腥味,极其难闻。
左边还完好的脸咧开的嘴,口中涌出鲜血,随着嘴角裂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仿佛开到了耳朵,像一张血盆大口,能吞噬掉所有。
这个画面太过惊悚恐怖,晏南舟声音有些颤抖,“师……师姐……”
“纪长宁”开了口,声音显得阴森至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我怎么会恨你,我只是想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