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尘(291)
孟晚愣愣站在原地,心中怪异感更甚,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变了,她说不出来,却能感觉到心中的不安,也知晓这种不安来源于晏南舟,直到人影走远,她才咬着牙跟了上去。
山林间光影交错,日光透过树枝洒下,星星点点美轮美奂,若是寻常人瞧见,定会感叹如此美景,可对于路菁来说,她见过无量山每一处的景色,知晓每一个角度会是最佳观赏位,并未因这些美景驻足,只是行色匆匆在山林间穿梭,刻意避开了每处值守的弟子。
这一路走来她也清楚并非没有人追捕晏南舟,而是追捕的人都被引向了相反的方向,稍稍一想便知晓是何人所为,路菁躲在树上躲避巡查弟子,等三人自树下走过离开,才从树上跳了下来,扭头看了眼又一个快步消失不见。
她七拐八绕小心翼翼,花了比预计还多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天元峰,天元峰同记忆中一样未有丝毫改变,左边是郁郁葱葱的药田,一草一木皆是楚桁亲自照料。
右边是她闲来没事弄的些玩意,石头搭的桌椅,柳树编的秋千,树下的躺椅,甚至鱼缸中还有不少她当时从后山抓回来的鲤鱼。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皆有路菁的回忆,以至于一踏进天元峰,那些难忘的回忆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她记事以来便记得自己是楚桁下山时带回来,然后十年如一日,一直在天元峰长大,万象宗是不是她家不好说,但天元峰一定是她的家。
楚桁作为万象宗的最末位的长老,各位长老的小师弟,一直被护着长大,性子温和,说话轻声细语,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路菁印象中他最生气的一次,也不过是从一些欲将自己打死的村民手中救下,那也是路菁第一次见识到万象宗楚长老的厉害。
往后的十余年间,楚桁亦师亦友亦父亦兄的陪着路菁长大,他性子温顺逢人便是笑颜,却养出了个性子跳脱无法无天的路菁,这也让万象宗众人讶异。
可是路菁心中知道,她之所以会这般随心而欲,不过是因为楚桁的放纵和疼爱,许是楚桁见过太多一板一眼身不由己的人,不愿自己的徒弟也同他们那般活的辛苦,就如每一年路菁生辰时楚桁的祝愿:唯愿你,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路菁可以厌恶整个世间不公人如刍狗的规则,厌恶万象宗已至仙门百家高高在上薄情冷血的冷漠,厌恶自己修道多年却护不了想护之人的可悲,她恨自己,恨整个仙门,恨万象宗,唯独不恨楚桁。
她师父是个极其好的人,就连亲手毁她金丹都不忍下死手,往后如何无从得知,可路菁仍旧想亲眼看看,只是还想,再见一面。
“哒哒……”
脚步声走近,路菁似猜到身后之人是谁,身形突然一僵,神色变得慌乱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响起了楚桁的声音,“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天元峰?”
太极广场那里乱成一团,楚桁一向不爱掺和这些事,他对仙门的勾心斗角没兴趣,也对晏南舟体内的神骨没意思,与其待在那儿听他们吵来吵去还不如回自己天元峰待着。
回去的路上,楚桁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简单想了遍,从陈康到易上鸢,他虽不明白为何一个宗主之位有何吸引的,却隐约猜到,发生的种种同易上鸢有关。
易上鸢这人楚桁看不透,天赋极高,悟性极强,连他师父都说,此人乃修道天才,以至于当时所有师兄弟皆认为易上鸢会成为下一任宗主,可当时还是长老的古圣师叔去了趟太一坊,让太一坊坊主为易师姐算了一卦,此事他们也是后头才知晓。
总之,卦辞只有太一坊坊主和之前的宗主知晓,却因为这一卦,宗主羽化后,分别同叶师兄和易师姐说了话,接着继任宗主的人选换成了叶师兄。
叶师兄继任为宗主那一日,易师姐偷了自己的酒在元华峰喝了一天,自己到时酒坛堆了满地,而易师姐就坐在树下面色阴沉盯着前方发呆,听见脚步声转头望来,目光冰冷,神情肃穆,整个人好似变了许多,令人不由感到害怕,也就是从这一日开始,易上鸢变得随心所欲,喝酒贪玩,再也不是那个拉着他比剑的易上鸢了。
明明过去这么多年,可当时易上鸢阴沉带着恨意的眼神一直记在楚桁心中,时至今日,他想起依旧会觉得后背一凉。
“唉。”又想起了往事,楚桁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海,回到天元峰。
他并非闹腾的性子,这么多年也仅仅收了路菁一个徒弟,路菁在时,天元峰闹的不行,一会儿是练剑的声音,一会儿是大笑的声音,甚至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山间精灵,总之没有一日是安静的。
可自从路菁走后,天元峰就没了一点声音,没人同他说话,他有时候可以一日不出声,安静到只有风声,以前路菁在时总觉得这丫头吵闹,如今她不在了,却又觉得吵闹也并非坏事,总比一人冷清来的好。
想到路菁,楚桁没忍住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这丫头在哪儿,怎么也不知道托人给为师带句话,没良心的,唉。”
他唉声叹气,满是哀愁,可谁知抬眸就看见自己院外站了个人,背对着自己左右张望,灵气微弱,却隐约透露出一种熟悉感,皱了皱眉不悦怒斥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