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尘(39)
喉间一紧酸涩难忍,纪长宁低下头小声认错,“长宁定会勤加练习,不辜负师父期盼。”
“罢了,”叶东川乏累的摆了摆手,“你资质如此,强求无果,好生尽到大师姐指职责便是了,护守宗门,若是云阳还在……”
话未说完,却依旧让纪长宁喉间一哽,双手紧握,连忙抿紧唇,不让情绪泄露出来。
叶东川仿佛又苍老了些,连声音都变得无力,“为师累了,你走吧。”
“是。”
纪长宁转身离开,她看着天边落日,抿着唇转身走向万象宗后山弟子冢,四周偏僻寂寥无声,她一人走在小道上,两侧是数以千计的石碑,最终在一块石碑前止步。
抬手一挥,石碑上的字迹清晰起来——万象宗薛云阳之墓。
这几个字倒映入纪长宁眼中,眼神微愣,掀起下摆盘腿坐下,夜风吹拂,显得四周阴气森森,穿透过石缝发出的呼啸声,犹如游魂啼哭。
“师兄,”纪长宁轻声道:“我此次下山救了个孤儿,他父母双亡无处可去,我便带他回了无量山,他于剑道上极具天赋,是难得的练剑天才,同你一般,仅看一遍便能使出归玄,我想教他练剑,便把无为剑赠予他了。”
纪长宁也不在乎是否有回应,絮絮叨叨地说:“师父今日又训我了,我不怨他,怪我天资愚钝,玄一无极始终无法堪破练得精髓……”
说话声戛然而止,脑海中浮现薛云阳死前种种,画面断断续续,令她头疼欲裂,只好闭上眼,缓了会儿才茫然道:“也许,我并不适合练剑。”
风吹过,无人回答。
第022章 第二十二回
自从在晏家灭门惨难中苟活下来, 晏南舟心中充斥着滔天恨意,日夜所思便是手刃魔修,替晏家惨死冤魂报仇, 终日不敢忘却。
他从晏家少爷变成路边乞儿, 以天为被,以地为庐,吃的路边之食,饮的是檐下雨水,被殴打辱骂, 连路过的乞丐都能踩上一脚, 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活着, 仿佛低人一等, 如蝼蚁般被人碾压。
他不明白, 为何独独是晏家遭此一难,为何是自己家破人亡,是命该如此,还是天道所为。
每一个独自取暖的夜里, 唯有梦中能让他有短暂欢愉,以至于沉迷镜花水月的美梦中, 不愿睁眼瞧见这悲惨人间。
本以为这两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晏南舟浑浑噩噩, 并不期待新一日的到来, 可遇到纪长宁后, 他对每一日都满怀期盼,期盼着今日分别快些流逝, 明日相逢及时降临。
刚一散课, 晏南舟便急迫的离开,行色匆匆, 朝着山间陵和落霞峰间的竹林走去,正走不远,便见前方围了好些人,甚至还有个熟人,整日跟在陈奉身边的那个何春,透过人群缝隙,能瞧见正中央是一抱着头蜷缩的少年,被众人团团围住。
笑骂起哄声响成一片,隔着点距离却还能清晰传过来:
“跑啊,你怎么不继续跑了,还想给孙师兄他们告状,我看你是想死了!”何春的声音怒气冲冲,说着还用脚踢了那瘦弱少年两下。
“要我看打他几顿就好了,打怕了他就不敢去嚼舌根了。”另一人骂骂咧咧。
表情不屑的弟子嗤笑了声,“也是这小子不识好歹,拿着好处闭嘴就成了,非要逞英雄。”
“咳咳咳......”仍由他们说了一通,少年才咳嗽了几声,声音柔和清脆,小声反驳,“落霞峰有规矩,不能私下收取村民钱财,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们应该还给村民。”
“他让我们还给村民?”何春环视众人用嘲讽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这别是个傻子吧。”
笑声响亮,伴随着不屑的嘲弄,三言两语间晏南舟弄清了前因后果。
除却封魔渊,修真界势力以七大仙门为主,管辖护卫治理,各大仙门需得护卫所管辖范内村民百姓安危,不教他们受魔修妖修所害。
世道动乱,邪魔肆虐,百姓苦不堪言,故而时常会有修士下山平乱亦或是救助,万象宗周遭村落较为平静,村民救助之事多是些什么黄鼠狼偷了鸡,村里农田有虫等等吃力不讨好的活。
这算不上好差事,故而多落在外门弟子头上,其中不乏有借此牟利之人,大多见怪不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听几人所言,像是这少年知晓此事要告到孙一刃面前,便被好生教育一番。
晏南舟算不上多正义凛然的性子,也没有眼里融不进一点沙子的高尚品性,对这少年所为只觉得无关紧要,并不愿多生事端,冷冷瞧了眼转身离开。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他自个儿自身难保,怎管得了别人死活。
本是这般想的,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再次见到这少年是深夜在林间练剑时,纪长宁正式在执法堂当差,因要值守并未赴约,使了个符咒,托一只纸叠的蝴蝶来传话,晏南舟心中烦闷不已,冷着一张脸独自练剑,呼啸的风声从他耳边划过,思绪翻涌,自是没注意到四周动静。
‘咔嚓。’
晏南舟耳尖轻颤,脸色骤变,长剑应声刺去。
遮挡月亮的乌云飘散开,月光倾洒,四周笼罩了层皎白月色,被剑刃划破的竹叶飘飘飞扬,使得二人在月夜下相交的视线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