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不识月(10)
大皇子敛了笑意,神色认真,“本宫倒觉得这是桩美谈。自长公主病逝,你身旁也没个女眷。高宁公主虽年纪尚轻,却是个知书达礼、蕙质兰心的好女子。倘或你俩成婚,你亦无需在边塞苦待,回昀京……”
江凌安叹气,“还请大殿下饶了微臣。边塞战事吃紧,微臣尚未思及此事。高宁公主兰心蕙质,微臣一介武夫,自觉不是良配。劳烦大殿下回京后向陛下言明微臣心意,微臣定当感激不尽。再者,倘或有朝一日以身殉国,留下……”
大皇子见他言及战事,嘴里亦没个轻重,登时扫了兴,脸上转了色,即刻出言制止。
他甚觉无趣,只道回京后定向皇帝言明此事,叫江凌安无需过于忧虑。
凌月神色乖巧,安静地站在江凌安身旁。
此刻见二人顿住话茬,她侧身仰首,睁着一双纯真眼眸,无暇而无邪,望着江凌安,“将军,您什么时候成婚呢?”
她的声线略显稚嫩,神色瞧着却颇为认真。江凌安听闻这话,倏地轻笑一声。
“问这个做甚,担心我成了个老光棍儿?”
凌月倏一摇头,目光炯炯有英气,“那便不要成婚了,等我长大了嫁与你。”
大皇子听了这话,亦是忍俊不禁,“凌安,你瞧,昀京城内的姑娘小姐们后继有人了。”
江凌安莞尔,只当作童言无忌,未尝放在心上。略微一抬手,将凌月面颊上散落的一缕乌发拨到耳后。
“回营帐去罢,老军医或将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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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凌安回到军营不久,老军医遂引着自静心庵请来的大夫行至营帐。
老军医眉目慈祥,同江凌安介绍来人,“将军,这位便是灵慧师太那位友人,云大夫。”
“大将军,唤我作云飞翼便好。”
凌月循声望去,那是个年轻男人,三十岁上下年纪,着一袭淡绿色交领大袖长衫。姿容似玉,目似春星,正双眸噙笑打量自己。
凌月心生疑惑,暗忖此人或识得自己。不能这么寸,请来的大夫是旧相识,却实在无法忆起对方是何人。
江凌安察觉到云飞翼落在凌月身上的视线,试探着询问:“云大夫,你可是识得凌月?”
云飞翼粲然一笑,“在下失礼,未曾相识,只觉凌月姑娘与在下家中小妹形容颇为相似。”
老军医在一旁“呵呵”笑道:“缘有此等巧合,亦算得一种机缘。”
众人复又寒暄几句,江凌安遂问询云飞翼:“云大夫行医,可有什么讲究?”
“还请将军替在下备一间单独的营帐,便于疗毒。”云飞翼言笑晏晏,语气缓和,应是个平和之人。
江凌安遂先行离去,遣人为云飞翼预备独立营帐。
话说这云飞翼替凌月疗毒之际,有着隐世高人都有的怪癖,定然是不让外人在营帐内观望的。
每每欲为凌月施针疗毒,必先行屏退左右,唯余凌月一人与他在营帐内。
军营内众人皆是见怪不怪,愈发坚信世间高人多有怪癖。
“云大夫,你要怎么替我疗毒,施针便有用吗?”第一回 疗毒,凌月内心多少有些惊惶。
她身中蛊毒已逾数月,深知个钟艰苦,言及疗毒,心下甚觉希望渺茫。
昔日身陷西山监牢,沁兰山庄的人每日定时将蛊虫放置于她体内,直至众蛊虫厮杀妥协,蛊毒便成。
云飞翼见她面露不安,打迭起百样的款语温言来劝慰,“姑娘无需忧心,初时只用施针排毒。时机一到,日后自有家中秘术来解。”
凌月将信将疑,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不甚踏实,却又说不出因何缘由。唯有按下内心不安情绪,怔怔望着云飞翼为她施针。
云飞翼每隔一日便为她施针疗毒,光阴荏苒,转眼已逾两月。
如实而言,凌月并未察觉身体有何异样,然蛊毒在这两个月内并未发作。她不禁暗忖:或是因毒血得以排解?
时值黄昏,云飞翼方才为凌月施针妥协,他抬手一理鬓发,凝眸打量歪倒在榻上昏睡的凌月,满面餍足之色。
凌月头脑昏沉,唯余半分神识在外,忽闻耳畔有人出声唤她:“殿下,该醒来了。”
殿下?
她身在黔朝境内,凌州大营里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如何会有人唤她殿下?
凌月挣扎着撑开双眸,便见营帐内空无一人。不禁哑然,哪里有人唤她,原是靥住了。
她勉力自榻上起身,只觉喉间如火燎般灼热,正欲倒一杯热茶润润嗓子。
便在此刻,有人推门而入。
凌月捧着茶盏,扭头循声望去,便见云飞翼眉眼间漾起浓浓笑意,朝这边看来。
“殿下,你醒了?”
云飞翼回身掩上营帐门,缓步朝凌月行来。
凌月顿觉如遭雷劈,耳鸣声轰隆隆震个不停。双腿宛若被霜雪冻住一般,顿时僵化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原以为睡梦中的呼唤是梦魇,甚至愿意相信眼前的云飞翼依然是梦中幻影。
凌月内心慌乱不迭,却勉力稳住心神,她抬眸望向云飞翼,面上萦绕重重疑惑,“云大夫,你方才唤我作什么?”
云飞翼莞尔,略微一倾身,轻声细纹道:“殿下,梦该醒了。”
“你,究竟是谁?”凌月闻言大惊,双手不受控地微微颤抖,手中握着的茶盏“咔嚓”作响个不停,猛地摔落一地。?
第6章 、水中月(五)
◎云飞翼◎
“殿下,你可真正是贵人多忘事了!”
凌月一时语塞。
云飞翼见凌月沉吟不语,亦不再多言。遂抬手脱掉外袍,露出里面一袭天青色圆领长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