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弃子逆袭路(485)
这时太子出言反驳,本朝有定制,除十恶不赦之罪外,三品以上官员不斩首,更毋要论腰斩。
都察院御史则争论高明进杀妻亦可视作十恶之内,不能姑息。
皇帝问其他官员,多数支持都察院的官员,看得出他们对高明进的仇恨憎恶,死都不能解恨,必须酷刑才能。
皇帝问了一圈后问到俞慎思,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也全都好奇俞慎思对这个残忍毒害自己生母的生父是怎样的态度。
俞慎思再次觉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不该过来。
他知道众人都是什么心思,表面上听着是依照律例对高明进处以酷刑,实际谁的心里都掺杂私恨,这恨还是因为新策。而新策是皇帝全力支持推行,他们不能怪罪君父,便转嫁仇恨在高明进身上。皇帝心中自然也明白此。
作为他自己来说,高明进虽然该死,死十次都不足以赎罪。然在外人看来高明进终究是他的生父,在这个“父权”“孝道”当道的时代,即便高明进有再大的罪,这种处以酷刑的话也不能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否则即便他的做法是对的,这辈子也要背负滚滚骂名。
高晖大义灭亲已经被文官诟病,遭一些文人斥骂,文章已流传出去。
高晖是为了避祸,不得不那么做,他无须如此。
而且他受过的教育和思想决定他内心深处是无法接受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
他恭敬地回道:“禀陛下,臣附议太子殿下。我大盛自太-祖皇帝至今,历经四朝,尚未有对臣下用腰斩之刑的先例。先帝曾言仁君无对臣下用酷刑者,谏君以暴,陷君不仁。”
俞慎思搬出先帝的话,又搬出仁君,都察院等支持酷刑的官员也不便再争辩,心中却不甚满意,觉得没有将高明进活剐已经仁慈,如今腰斩都不能,太便宜了高明进。
数日后,结案定罪文书经过几次更改,皇帝才朱批下发。
俞慎思请旨去送高明进最后一程,皇帝犹豫几息,最终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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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入伏,外面燥热,太阳底下走几步就渗出汗来。
俞慎思来到诏狱,在门前遇到高晖。靖卫司清早就接到旨意,高晖也早知晓今日是高明进死期。见到跟随在后面的内侍手中拎着的东西,心中还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明明是他亲手将高明进抓捕,明明他一心想要为母亲报仇,明明自己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今日,可如今知道高明进真的要伏法受诛,他心中竟然像有针扎微微刺痛。
也许,他和兄长一样,再恨他,他曾经也是他们的父亲,也曾真心地疼爱过他们
几年,还是对他存着一丝父子情。
“小思,你……”他不知今日过来的会是三弟。
俞慎思明白他之意,道:“是我请旨前来,不必担心我。”然后目光请求地望向旁边的耿越。
耿越明白他的意思,拍着高晖道:“曾校事那边还有事要办,随我一同过去。”将高晖带走。
待高晖走远,俞慎思才踏进诏狱,里面森然阴冷,空气中充斥着血腥气,让人呼吸不舒服,他皱了皱眉头,在靖卫的带领下来到高明进的牢房前。
有一年多未见,如今的高明进面色暗沉发灰,形容枯槁,眼中无光,像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死气沉沉。
他盘腿坐在矮桌边,右腕搭在膝盖上,还缠着布带已经脏污,沾染血迹。整个人带着病态,很明显身体已经垮了,却努力提着最后的精神撑着身体坐姿不颓。
靖卫打开牢门,高明进缓缓抬头望着他,深陷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眼,面上露出一抹牵强苦涩的笑意。
“未想到最后来送老夫的会是你。”
“如今也只有我还愿意来送你。”俞慎思笑了下走进牢中,瞥了眼有些脏污的地面,一名靖卫取来一个干净的矮凳。他在高明进对面坐下。内侍将食盒放在桌上,一样一样从里面取出酒菜。
“这些都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俞慎思布好菜,提起酒壶给高明进斟满酒。
高明进盯着面前几道精致的菜肴和醇香的美酒,酒色微微泛黄,他沉哑地道:“替老夫叩谢陛下恩典。”
“嗯。”俞慎思瞥了眼高明进右手的伤,问,“还能举筷吗?”也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面,俞慎思面对高明进反而有了一些耐心。
高明进握了下右手腕,稍稍活动,尚算灵活。
俞慎思冷嘲道:“算命先生说我命里克你,可实际是你克我。”才让高旸年仅三岁就惨死在破败的老屋内,临死前连一口饱饭都没吃上。而他如今却好酒好菜上路。
“此伤与你无关。”
“自然与我无关。”俞慎思理所当然地道,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岂会影响远在两千多里外的他。算命先生的话若真,现在活着的是高旸,而不是他高明进。
高明进望着自己手腕的伤发呆,似乎意识被拉回了很多年前。俞慎思便借此随口道了句:“听闻是天黑走路不小心摔的?”
高明进长长叹了声,问:“你信?”
“不信!”俞慎思道,听俞纶夫妇和俞慎微他们说,当年伤得很重,骨头都断了,右手几乎要废了,如今时隔二十多年还会旧疾复发。就是一个古稀老人摔着也不会这么严重,何况当年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哪里这么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