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弃子逆袭路(489)
他思量了下,还是决定把这个问题交给皇帝,让皇帝来决定。
“他说有一样东西要献给陛下,命人偷藏在俞宅。”
领首公公诧异,旁边的靖卫闻言目光也略显一样,这时曾校事过来,俞慎思便请曾校事派几个靖卫随自己去俞宅取东西。
俞慎思没说何物,曾校事也猜到高明进临终所言非寻常之物,叫来一位姓丁的巡使带人与他同往。领首公公也让身边两个内侍跟着过去,以便好进宫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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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宅的人见到靖卫司的人过来,心都提了起来,俞慎思怕下人去惊动俞纶夫妇,让他们担心,对管事吩咐:“巡使大人只是来取东西,你叫几个人拿上锨锹过来挖东西。”
管事应声忙吩咐下人去拿东西。
东跨院一处布景的是一块细长的剑石,大半个人高,旁边是一块半截山石和一些碎石,处理起来容易。移开山石,朝下挖了一尺深便见到了一个盒子。
将盒子挖出来,是一个涂满棕油的柚木方盒,一尺半见方,四周密封,不见缝隙。
“里面是什么?”丁巡使疑问。
“高大人说是那本贪污官员的册子。”
丁巡使的脸色微变,朝旁边的坑瞥了眼,低声道了句:“他倒是真敢藏。”
“还是尽快献给陛下!”领首公公道。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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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完俞慎思禀报后,目光盯着密封完好的盒子,从盒子表面能瞧得出被埋在地下有几年。他本以为这个册子是传言,却不想是真的。
皇帝对着盒子看了许久,俞慎思猜想皇帝也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打开来看,这里面藏的都是他的臣子的罪行,自己是否能够直面这些,是否还能够如处置郭高那般决心。
如果不能,看了反而是心头一根刺。
又过了片刻,皇帝语气有些疲倦地命人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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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人刚离宫,曾校事也进宫复旨,此时皇帝的御案上已不见那个密封的柚木盒子,皇帝面色却还是沉着。看完手中的纸张,问:“高晖可有何反应?”
“只是依着靖卫司的章程在处理高明进后事,并未有将其尸身领回之意。”
皇帝沉吟一声。顿了顿又道:“高明进和郭坚贪污罪证消息皆来源俞家的妙悟书肆,去查一下李帧此人。”
从当年信奉赈济案到如今这起案子,俞家的消息一直比靖卫司快准。俞家盯着高家和郭家多年,掌握的消息比靖卫司多,这个说辞虽然能够说得过去,但是对于朝廷来说,一个官员家中的消息网比朝廷的快准,不是好事。
曾校事稍稍迟疑,领旨去办。
皇帝看向桌上的纸,上面是牢中墙壁上高明进的那首悔悟诗。朝野上下,又何止他一个高明进攀附权贵。身为帝王他看得太清楚,这是吏治的痹症,也是人性如此。高明进所献吏治之策能直击要害,算是他同流合污二十年后的自省书。
吏治清明乃古往今来所有帝王所期盼,做到的真有吗?不过是无这般巨贪,或者没有查出罢了。
皇帝心中感慨一番,最后对着诗评判道:“松柏生高岗,不依贵者门。松柏常青青,却荫贵者坟。松柏好啊!”若臣子皆如松柏,何愁国不昌盛,民不富足。
随后命人传吏部堂官和几位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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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再次回到俞宅,进门就瞧见了俞慎言。他脸上没有喜乐亦没有悲伤,很平静,只有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情感。
如高明进自己说,俞慎言是他的长子,他真心疼过俞慎言十年,那六年俞慎言独自一人在京,他们也时常碰面,相处六年。俞慎言对高明进的情感与俞慎微不同,更与他这个“外人”不同。他即便再恨,即便恨不得想亲手杀了高明进,但在这沉重的仇恨之下,他还是做不到对高明进只有仇恨没有情义。
如果真的做到无情无义,他就不是俞慎言了。
也许这么多年他也曾在某个时候,回想起幼时,想起高明进曾真心疼爱过他的桩桩件
件小事,想起高明进也曾经是一个慈父。只是这样的每个瞬间都如淬了毒的刀子一遍遍割着心,让他痛不欲生,让他更加恨。
高晖应该也和他一样,所以今日看到陛下赐下的鸩酒,他还是做不到坦然面对。
几个孩子中,高明进最疼最喜欢的就是高晖,宠爱比其他几个孩子多一点。他也是与高明进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个,所以他无法将高明进只看成是杀母仇人。以高晖的狠,如果高明进只是他的杀母仇人而不是他的父亲,没有疼爱过他那些年,他对高明进下手绝对比对以往任何一个仇人都狠辣。
“他可有和你说什么?”俞慎言问,转身步入一旁回廊。
俞慎思跟过去,道:“说了许多,不过是悔恨之词罢了,想博得我的同情帮他照拂郭夫人母子三人。”他未有将高明进那些虚伪之词说给俞慎言听。人死了,就让他如灯灭,无须再为这个人徒增烦恼。
俞慎言没有出声,步子缓慢地朝前走,即便面上平静,内心也不可能真的平静。
走到回廊尽头,俞慎言问:“你答应了?”
俞慎思微微摇头。
俞慎言再次沉默,转头看向廊外西边的天际,此时日头西落,七彩霞云一点点从西山向东边天空蔓延,片刻就蔓到头顶几片薄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