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遇风来(100)
这让他有些生气,可就算再生气,对着安愉他发现自己也很难说出刻薄的话来。
更悲哀的是,除去生气,他更想抹去安愉脸上此时盖着的愁苦,希望她能再快乐一些,像往常一样明媚点。
他的人生履历中,属于感情的那一块并不丰富,不多的经验中也是理智占于上风,没有被情绪支配着走过。
安愉是他无趣人生中的一个意外,他喜欢她身上展现出的活力,时而豁达时而纠结的小矛盾,好像人生真的可以有很多种可能性。
“安叔病重,人生倒计时的几天里,他希望我给安博言一个机会。若是强烈要求,我说不定还会有逆反心理,但是他看我犹豫就立马推翻了自己想法,我反而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罪人。”
安愉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说完这番话也没太多的表情,眼中是落寞和空洞,衬着点点微红,脆弱的让人想抱一抱她。
所以安愉这次约他见面,其实是想来分手的。
只是这两个字她难以诉诸于口,可能是不想伤害到他,也可能是心理也伴有强烈的不舍。
沈宴舟希望是后者,至少表明自己在她心里也是占有几分重量的。
都是成年人了,他没理由去跟一个将死之人做竞争,这没有什么意义。
他也能理解安愉,毕竟伴随一生的负罪感太重了。
所以他笑了笑,说:“那就分手吧,只要能让你轻松点。”
安愉没看他,而是狼狈的干咳了一下,将喉间涌上来的酸涩努力压了下去。
一起走出咖啡馆,拥抱告别,给足了彼此体面,随后朝着两个方向越走越远。
都说人生总有遗憾,但安愉觉得自己的遗憾是不是太多了点?
还是说人生就是由一个个遗憾堆叠而成的?
当天晚上,安愉拉着唐婉去酒吧买醉,当妈的人其实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的,唐婉费了不少功夫才溜出来作陪,可谓诚意满满。
得知安愉跟沈宴舟分手,她也没有多意外。
有安博言这个神经病在,安愉跟谁都很难有好结果。
唐婉劝解她说:“想开点,人生就这几十年,让安博言为你做牛做马也是种能力,下半辈子就好好去享受,不想用他的人,就使劲花他的钱。”
安愉闷声闷气地说:“那我明天就去买大楼,买飞机。”
“对,使劲造,说不定哪天他看见你扭头就跑了。”唐婉又想起什么,“对了,那你的东西从沈宴舟那里搬出来了吗?”
安愉趴在吧台上,转着酒杯,听到沈宴舟的名字动作滞了一下,摇了摇头。
“分的太突然,东西没去整理也正常,下次让他收拾了寄快递吧,再见面也尴尬。”
安愉趴在那没动静,在唐婉怀疑她是不是醉过去了的时候,听见她说:“不是尴尬,是不想他难过。”
第48章 50 终章
安行简走的这天是傍晚, 以为他是跟往常一样昏睡,结果再没有醒来。
检查出问题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但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 就像大厦倾覆,尘埃落定的同时,也有种空洞的悲怆, 难以纾解。
胡慧丽给他做了最后的清洁,这一次她没有哭,就像跟人在时一样单方面的说着话, 不紧不慢的做完了手上的活。
随后着手处理后事,该通知的通知到位,陆续有人过来吊唁, 或熟或不熟的,因着这生死大事凑到一块。
安愉虽然在安家生活多年,但对旁支亲属完全不了解,所以基本就在边上坐着,靠安博言去招待。
晚上需要守灵。
香烛的味道弥散, 夜里变得静悄悄的。
安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多久有人给她拿来一条毯子盖上, 细心的在身旁掖实, 距离过近的关系,能闻到他身上清浅的香气。
安愉拽住毛毯, 转身朝了另一个方向。
后半夜的时候,她睁眼环顾一圈。
安博言就在她旁边坐着, 似乎在发呆, 脸上的表情是木然僵冷的。
安愉认真回忆了一下,从下午到现在, 安博言似乎没哭过,只是镜片下的眼眶透着血色,大概率是累的。
但你要说他不难过,也绝对不可能。
安博言这个人情绪内敛,大多揉成一团嚼吧嚼吧自己吞了,很少会表露在人前。
有段时间安愉非常反感他这德行,感觉他像个假人,亲近不了分毫。
“醒了?”安博言侧头看她。
“我本来也没睡。”
这会时间是凌晨一点多。
安博言伸手将她滑落的毯子往上捞了点,“可以睡一会的,要守两个晚上,免得扛不住。”
安愉还是下意识往旁躲了下,睡是睡不着的,坐着又觉得太静了。
她发了几秒呆,然后略显突兀地问:“你不哭吗?”
这个当下哭泣是最应该有的表现,也是最直接的表达。
“我妈去世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树有荣枯,人有生死,都是常态。死亡是过去,活着的理应看向未来。”
安愉干净利落的丢下一句评价:“你真可怕。”
“不至于。”他理所当然地说,“如果今天是你,我很愿意作陪。”
“……我并没有让别人殉情的癖好。”
安行简去世后不久,胡慧丽病了一场,整日精神恹恹,心思过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