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139)
错误的方式不该被延续下去。
“你呢,温珩昱。”谢仃逐字逐句,“你把我关起来,除你之外谁都别想见,又是因为什么?”
“——难道你也爱我,怕失去我?”
她近乎是以嘲讽的语气询问。
可温珩昱却在说什么。
“如果是呢。”他波澜不掀。
谢仃脑中那根弦倏然崩断了,她被这荒唐的答案气笑,蓦地将手中书册摔去一旁。
她起身攥紧温珩昱的衣襟,偏偏这人仍旧从容不迫,还颇为闲逸地虚扶她腰侧,以防她力道落空。谢仃更加烦躁,想也不想便将他按在床间,翻身跨坐而上。
“你跟我说什么?”她攥起他衣襟,简直啼笑皆非,“爱?就凭你……”
话未说完,手腕倏地落下一股力道,她猝不及防被扯近。温珩昱并未反制,仅是闲然端量她,不带更多情绪。
他自下而上地仰视着她,却仍旧气定神闲,语意疏懈:“我不可以吗?”
你凭什么可以?谢仃匪夷所思,想骂他少从这不懂装懂。
可温珩昱之后的语气,却让她无法开口。
“没有意义。”他低哂一声,眼潭深处困住她,“谢仃,不论我对你有什么,都不重要。”
“——你看不上这些,不是吗。”
语意噙了嘲弄,却不知是针对向谁。
谢仃仿佛被他言下陌生的情绪刺痛,她倏然起身远离,只觉得此情此景一切都相当荒唐,不该和温珩昱讨论这些。
“少在这装受害者。”她气得发笑,示意窗外的海天一线,“现在是你关着我,强迫我留在你身边,你懂什么叫尊重吗?”
情绪滚烫着翻涌,更荒诞的是横亘在他们之间,那个令人牙酸的字眼。谢仃烦躁自己居然有所在意,又不能跟温珩昱动手,只好抄起桌柜的水杯砸了泄愤。
玻璃被打碎,飞溅的碎片散落,她仿佛也听见自己心底早已坍塌的一角,正试图灾后重建,而那是她排斥的。
“不是你先找上我的吗?”谢仃气息不稳,逐字逐句地质问,“温珩昱,你最初不就是拿我消遣,到头来发现自己被玩了吗?从前没在我这吃够亏,现在呢,你还想跟我要什么?”
爱?就他?
自以为是又居高临下,手段强硬地将她束缚此地,理由居然会是这种东西?
可经历的一切都客观存在,点烟器、美式咖啡、生日礼物、画室窗边的花,以及更多琐碎的、无数被关注在意的瞬间,是她曾定义为被爱的错觉。
谢仃觉得自己也像快疯了,敏感、易怒、脆弱,随时处在崩塌边缘。她厌恶心底那份摇摇欲坠的情感,也排斥那个对他拿不起放不下的自己。
她没有看温珩昱,也懒得再自问是回避还是其他,手上似乎沾了什么东西,她迟缓地感知到异样,低头一看却是血。
刚才扶了一把桌柜,撑到了碎玻璃上。
仿佛痛觉失灵,谢仃只觉得累极,她摊开掌心,把嵌在内的碎渣拔出来,不以为意丢回桌面。
然而这个动作才进行一半,她手腕就倏然被人攥紧,强硬制止了她近乎自虐的行为。谢仃没有抬头,只听温珩昱的嗓音落在耳畔,徒然冷厉:“你发什么疯?”
谢仃好像终于感觉到疼。
……
温热的泪水落在指尖。
温珩昱微怔,下意识松开对她的桎梏。
谢仃默不作声收回手,背过身拒绝正面沟通,仿佛刚才那些脆弱只是错觉。
那两颗泪的重量却过于真实,像坠在他心上,激起从未有过的风浪。不同于多年前那场雨夜,时过境迁,他竟也分不清自己所想。
指间的水色逐渐失温,遗留冰冷痕迹,温珩昱轻挲那处,良久,哑声问她:“就这么想走吗。”
谢仃不想解释掉眼泪的理由,她自己都觉得没出息,闷闷回话:“你说呢。”
温珩昱没有再开口。
-
“怎么还见血了?”
陶恙望向从房间内走出的医生,惊疑不定地问当事人:“谢仃终于被你关疯了?”
温珩昱疏懈倚在墙边,袖口还残留小片干涸血迹,他沉谙莫辨地垂视那处,却仿佛比当年自己受的那一刀更生隐痛。
“她疯?”
温珩昱轻哂,难得自嘲:“我疯了她都不会疯。”
陶恙闭嘴了。
……感觉某人的鳏夫感更重了,但他不忍心再继续奚落,只好收声。
好在这煎熬的沉默只有片刻,温珩昱眼帘低阖,些许倦怠地开口:“有件事要问你。”
陶恙作势洗耳恭听。
“我刚才,听别人讲述一件事。”温珩昱静默片刻,淡声继续,“内容不长,但我听得很不舒服,总想打断对方。”
陶恙顿了顿:“关于什么的?谢仃骂你了啊?”
温珩昱不辨情绪地扫来眼风。
“关于她母亲。”他道。
……
没什么能比“发现温珩昱学会了共情”这件事更震撼了。
“因为她的不幸经历,你难受了。”陶恙断言,“或者难过?”
靠。谢仃,妙手回春。
“你们两个真是——”他噎住,叹了口气,“互相折磨,有意思吗?”
显然无趣,没有意思。就像两年间的追与逃,他凭那点不知缘由的执念,要见她一面,要将她绑回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