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102)
小池边上,荀子微坐在赵锦繁身边静静同她赏月。
赵锦繁朝灶前望了眼,对荀子微道:“您早就算到会这样了吧。”
荀子微回道:“当然。”
赵锦繁别开头不看他,望向映照着月亮的池水,问:“为什么?”
荀子微抬头望月,千言万语隐在心头化作一句:“今夜月色极美,我只想同你一道看。”
第55章
微风撩动平静池面,吹开层层涟漪。赵锦繁盯着池中映月,眼睫颤个不停,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微微握紧。
只是赏月而已,她告诉自己。
可思绪却不知怎么飘到年初那晚,幔帐之中,她跟孩子父亲吻在一起,身上难解的衣衫不知何时都掉在了地上。他的视线一点一点下移,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他的目光很烫人,烫得她整个人泛起一层薄红。她抬手去遮,他却先一步吻住了她想遮的地方。
“很美。”他说。
她颤颤地开口:“什么?”
他答说:“月色极美。”
那晚有雨,分明看不见半点月色,他却吻遍了月亮。
思绪回笼,赵锦繁的心没来由地砰砰跳。
楚昂和言怀真收拾完碗筷,从灶前走到小池旁。
楚昂见两人坐在一起似乎正说着话,凑过来问了句:“陛下与表兄聊什么呢?”
赵锦繁蓦地一惊,转过头想要回他话,冷不防触到荀子微投来的目光,喉头一噎:“在聊、聊……”
她结巴了半天,蹦不出“月亮”两个字,思绪纷乱,含糊了半天,拉了个挡箭牌出来,道:“在聊沈谏。”
远离皇城的丞相府内,沈谏连打了两个喷嚏。
刘管事关切道:“相爷,看来今晚有很多人记挂你。”
沈谏:“……”
长阳殿内,楚昂莫名其妙:“你们聊他做什么?”
赵锦繁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想找挡箭牌之时,脑中突然蹦出一句话——
沈谏沈谏,拿来挡剑。
由于过分顺口,她下意识就把沈谏的名字说出了口。但问题来了,关于沈谏有什么可聊的?
好在荀子微看出她为难,善解人意地替她解释道:“陛下是在问我,沈谏是怎么从心系天下的清贫士子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
赵锦繁轻瞥了荀子微一眼:“啊……嗯,对。”
楚昂见他们两人坐得很近,插不进一个人,只好坐到了一旁。
他抱着只酒坛,加入两人的话题,道:“其实我也挺好奇这事的,从前听我父……咳那个老头还夸说沈谏是难得一见的仁臣,也不知怎么的,没过几年这人就成了百姓口中人人喊打的奸臣?我同徐副将几个一道去酒楼喝酒,每次都能听见有人骂他。”
荀子微道:“一个人的改变并非一蹴而就,但我想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
赵锦繁问:“哪件事?”
荀子微道:“说来话长,当年他因‘污蔑’永安侯世子剽窃他策论,而被冯文打压,导致迟迟未能授官。原本一个小小进士有没有被授官根本无人在意,但沈谏不愿意放弃自己,抛弃自尊放下骄傲,跪在冯文府门前认错,恳求他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楚昂惊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说跪就跪啊?”
这若是换做他,是打死也不可能对冯文那种人低头的。
荀子微只是说:“沈谏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楚昂道:“那后来呢?冯文给他机会了没有?”
荀子微道:“当然没有,不过他本来也没指望冯文会搭理他。”
楚昂不解:“那他还去跪?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荀子微却道:“未必。”
赵锦繁思考片刻,了悟道:“是因为冯府附近住了太傅?”
荀子微朝她笑道:“猜得不错。”
京城地界,官做得越大,住得离皇城越近,高官和高官通常住在一个地
。那会儿冯文被赐封为太师,与身为太傅的薛霁府邸相邻。
荀子微道:“太傅是个惜才之人,见沈谏跪在冯文府门前苦求无果,实在看不过眼去,一道折子把冯文给告了,狠骂他辱没进士和无德。你父皇看不惯冯文已久,借着这道折子,敲打了冯文一二,迫于形势冯文只好认栽,沈谏也得以有了官位。”
楚昂愈发不解:“既然如此,为何沈谏不一开始就去找太傅?”
赵锦繁道:“一则沈谏是冯文的门生,无缘无故太傅不好手伸太长。二则太傅是个清高的人,如果沈谏背叛自己的老师,主动求上门,他反会因此看低沈谏。”
荀子微又朝她笑道:“正是如此。”
楚昂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赵锦繁,又瞥了眼他扬起不下的唇角,眉心微蹙。怎么从前不觉得他那么爱笑?
荀子微察觉到楚昂微蹙的眉头,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楚昂皱着眉,顺手从桌上拿了块切好的梨吃。
荀子微看了眼桌上摆着的果切,对一直坐在一旁默默无言的言怀真道:“这果子是适才言卿帮着切的吧?刀工不错。”
言怀真突然被叫到,愣了愣,回道:“臣以前常用刀,刀工还可以。”
楚昂正吃梨,听到这话,想起言怀真常拿刀剖的是什么,两眼一翻脸朝地猛吐了起来。
言怀真心想,今日过后楚昂必定更恨他了。
赵锦繁轻叹一声,看向荀子微,继续接着方才的话头道:“那沈谏被授官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