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70)
赵锦繁惊叹:“您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
荀子微回她:“有的,很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打着伞缓步往前走,就这么走了一段路,怀刃和福贵驾着马车从街头赶来,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两人。
几人乘着马车,在夜雨中驶回皇城。
荀子微送她到紫宸殿外,看着她转身要进殿门的身影,问:“今晚还没过,我……需要留在殿中听侯你吩咐吗?”
赵锦繁回过身,对他道:“不必,您做得足够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早朝。”
“好。”荀子微应了声,等她进殿后,在原地等了会儿才转身离去。
才走了没几步,身后沉重的朱红殿门嘎吱开启。他循声望去,见赵锦繁复又从殿门出来,微微一愣。
只听她道:“如意命人煮了姜汤,您淋了雨,还是喝一碗再走吧。”
荀子微回过头应了声:“好。”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荀子微随她进殿,沿长廊而入,途径院前,瞧见被殿内宫人精心照看的白兔。
荀子微原本是想喝完姜汤便走的,不过天公不作美,一会儿工夫,暴雨抽打着屋瓦发出噼啪响声。
他想,还好他们回来的即时,否则怕是有伞也挡不住风雨侵袭。
赵锦繁抬眼见窗外雨势,道:“看来今晚您得多留一阵了。”
荀子微道:“我去东侧空室暂歇,你若有事,派人唤我。”
“好。”赵锦繁应着,心想他对紫宸殿的构造可真够了解的。
*
雨丝如注,不见停歇。
紫宸殿后堂书房内,赵锦繁坐在书案前翻看起了前些天她去藏经阁找来的历年春闱及第的考卷。
本朝春闱主要考的是经义、诗赋和策论。经义便是以儒家经典中的某段文句为题,阐明其中义理。诗赋出题亦有明确范围,题眼多出自九经、诸子、史书。其中作诗要求甚为严格,需对仗工整,平仄有序,韵脚齐整,错一字不行。
策论则是对时政问题进行论述,提出对策的文章。这场考试取试结果如何与考官有莫大关系。打个比方,倘若考官是像张永一般圆滑之人,策论写得过于尖锐冒刺,哪怕立意再好,也难获赏识。
所以想要及第高中,实力和运气缺一不可。
赵锦繁随手翻了几篇策论,正打算取笔记些什么,一抬手,肘弯不小心撞到砚台,
哐当一声砚台从桌沿跌落,溅了一地墨汁。
她蹲下扶腰去捡,目光落在泼在地砖的墨汁上,下意识回想起年初那夜,被她和孩子他爹撞翻在地的那方砚台,想起那夜与墨汁一起渗进地砖的汗水,他有力的腰腹和坚实的臂膀,热切绵长的深吻。
门外忽传来一阵敲门声,赵锦繁抬头望去,见门上映着一道挺拔熟悉的身影,心猛然一紧。
她红着脸深吸一口气,抬手轻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起身走去开门。
门从里被打开,她抬眼见荀子微站在门前,开口问道:“您有事找我?”
荀子微从衣襟深处取出一方素帕,对她道:“方才忘了把这个还你。”
赵锦繁“哦”了声,抬手接过那方素帕。那方素帕上尚存他胸前余温,她微一晃神,丝制的素帕从她手上滑落。
她忙俯身去捡,他也正好伸手,手背不经意相撞碰触。
赵锦繁指尖颤了颤,脑中倏然间划过几道陌生的画面,神色一滞,五指蜷曲僵硬地收回袖中。
荀子微关切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又觉得不舒服想吐了?”
赵锦繁望着身后雨幕和眼前这个面容温和的男人,笑道:“没有。”
只不过就在刚刚,她记起了一些从前与他独处时的片段。
那些片段里,他们好像都刚从水里出来。
他浑身湿透脱力倒在岸上,动弹不得,单薄的衣衫被水浸透,隐隐透出其下健实的肌肉,低而沉的喘息声在她耳边此起彼伏。
她就压坐在他身上,水珠顺着她的发丝一滴一滴落在他脸颊。
她低头凑近他,手上匕首毫不留情抵上他的脖颈,刀刃锋利,轻轻往下一压就划开一条血痕。
正要解决了他,身下之人忽低喘着笑了起来,盯着同样浑身湿透的她,温热的呼吸一阵一阵打在她侧脸,软剑用力撞在她腰上。
“你的匕首抵在这地方不太好吧,陛下。”
“若我偏要这么做呢?”她笑问。
他的剑尖划破她腰间轻薄的衣衫,抵在她白皙的皮肉上。
“那就试试看,是你的匕首快还是我的剑快。”
第38章
赵锦繁不知脑海中这一幕是在何种情境下发生的,这一幕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得而知。从前的记忆总是零零散散的,让人难以拼凑完全。
疾风骤雨到深夜才渐渐缓下来,荀子微守到子时,见赵锦繁回屋就寝,寝室灯暗他才悄然离开。
屋门外人影远去,赵锦繁躺在床上悄然睁开双眼。
次日一早,屋檐尚挂着晶莹水珠,皇城门前的布告栏上,贴出一张鼓舞应考考生,振奋士气的告举子书。
此次春闱的主考官也定了下来,一位是翰林院的朱启朱学士,一位是秘书省的言书监,最后一位并不是原先呼声最高的沈谏,而是当今摄政王荀子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