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遍地修罗场(91)
第49章
荀子微盯着她动人的眼睛,饶有
兴致地笑问:“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赵锦繁回道:“起初我怀疑过陆斐,他作为今科探花郎,看上去是这十二人里唯一同江亦行有交集之人。但他这些年一直留在陵州,今年是他第一次参加会试,上一次他来京城还是十年前,而江亦行是七年前来京城的。也就是说,在今春陆斐上京之前,他们几乎没有产生交集的可能。”
“今春陆斐上京之后,同为今科热门考生,他们之间少不了交集,但要说熟识却不见得。陆斐样貌……咳咳,总之他看上去不太好接近,且依楚昂所说,他平日习惯独来独往,在京城没什么特别要好的友人。”
“还有一点,算是我的偏见。”
荀子微:“嗯?”
赵锦繁道:“在皇城自缢乃是大忌,更何况是自缢伪装他杀,若是被发现少不得要被判重刑。那位同谋搭上自己余生,也要助江亦行完成这个计划,可见两人羁绊颇深。江亦行与陆斐相交时日不过月余,我不认为他们能交心到彼此托付。”
荀子微道:“你说得很对,但有一点我不认可。”
赵锦繁望着他问:“哪一点?”
荀子微同她道:“有的时候两个人交心到彼此托付只需要一个瞬间。”
赵锦繁一愣,顺着他的话问:“怎样的时候?”
荀子微没答。
赵锦繁耳畔莫名回响起那天晚上,孩子父亲扣着她的五指说的三个字——
“交给我。”
他明明说的是让她交给他,结果他把自己全部给到了她里面。他说他感觉好极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赵锦繁觉得小腹酸胀得厉害,他动起来就更让人受不了了,以至于她开口说话都带了含糊的哭腔,但那并非是因为她痛,而是……
赵锦繁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深吸一口气,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正色道:“你我追查至今,一切线索都指向四年前那场科考。陆斐与四年前那场科考并无关联,因此我认为,陆斐是江亦行同谋的可能性不大。”
荀子微道:“嗯,我亦如此想。”
赵锦繁松了口气,接着道:“这十二人中,与上届科考和陈守义都有莫大关联的有两位。”
“其中之一便是朱启。”她指着排查记录上排在第一位的那个名字道,“我似乎记得太傅提过,陈守义的老师是朱启。”
“按您的说法,自陈守义为官以来,朱启一直对他提拔有加。四年前那次会考,原本他才是主考,不过因突发急症有心无力,只能改换考官人选。在他一力担保之下,陈守义才成了那次会考的考官。”
“在他预想当中,自己的得意门生若是能完成此任,对其日后仕途定然大有裨益。谁知突遭横祸,得意门生人头落地,一切的源头还与自己有关,倘若陈守义真有冤,他怎能无动于衷?”
荀子微道:“他看上去的确有动机。”
“但我想,他不是江亦行的同谋。”赵锦繁道。
“朱启为人处世谨小慎微,为官二十余载从未出过纰漏。之前朕与他同为会试主考,在改卷时听人提起过,他这人学识出众,曾多次被选为会试考官,为避嫌自己与考生之间有私,谨慎到连一场斗文会都没去过。且他一直不赞同朕提拔寒门士子,朕不认为他与寒门出身的江亦行有私。”
荀子微道:“朱启前些日子刚得了长孙,家中妻儿连同仆从一百二十余口,皆有赖他照拂。他是个懂得权衡的人,不会为了一个曾经的得意门生而搭上全家老小。”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并不是说他完全没有可能,只不过另一个人看上去比他可能性更大罢了。”
赵锦繁指了指朱启旁边的那个名字,道:“的确,如果要说有谁在陈守义的死中获利最大,那必然是他。”
*
翰林院内,朱启神情严肃正为底下官员犯错而大发雷霆。
“你们是怎么在做事的?连这点小事也弄不清,还当什么官?”他大声责问,说到恼怒之处,还用力拍几下桌子。
底下官员低着头一言不发,挨完训满脸丧气地从屋里出来。
“他今日怎么火气那么大?”
“你不知道吗?明日是他得意门生的忌日,每年这几天他都是这副鬼样子。”
“得意门生?”
说话的其中一位官员,举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声道:“不就是几年前为攀附权贵泄露考题被砍头示众的那位。”
提起那位,众官员默契噤声。默了会儿,有人叹了一句:“难怪他一直那么讨厌刘琮。”
“那可不是吗?他那得意门生一死,先帝重开会试殿试,让那本来落第的刘琮得了重考机会,一举夺得会试第一,先帝还为安抚暴动的寒门和平民士子,还在殿试破格提拔他当了状元。”
“可惜朱翰林一直不看好他,那么多年他还在七品晃荡,原地踏步不见半点长进。”
“那也怪他自己不争气,做什么事都缩手缩脚畏首畏尾的,胆子比芝麻还小,动不动就来一句‘此事万万不可’,要不就是‘我管不着’,这种人能成大事才怪。”
“要不怎么都叫他刘小胆呢?”
众人听见刘小胆这一诨号,嘲讽地笑出声。不知是谁提了句:“说起来那刘琮人呢?”
“不知道,好像今日一整天都没见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