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天(76)
巷子上对着老居民楼的一间卧室,亮着昏黄的灯,有人在听一首很老的歌,声嘶力竭。
“就当我俩没有明天,
就当我俩只剩眼前。”
漫天大雪无声无息落在她的长发上。目光穿过伞沿,是上禾路满目破烂的巷子。
祁司北慢慢仰头,垂下湿漉漉的眼睛,在她背后的手勾住她毛衣的衣摆。
“求求你了。”他在她耳边轻笑,“姐姐。”
大雪下得如同一场白茫茫的梦。
“我跟你开玩笑的。”林雨娇不敢看他的眼睛,发懵拨开耳边的一缕头发。
“别跟我开玩笑。”祁司北凑过来好笑盯着她的眼睛,雪花落在他的大衣上。
少年五官锋芒毕露。从手里的包装盒里抽出一样东西,“我会当真的林林。”
裙子在她面前忽然甩开。从头到尾。
林雨娇瞳孔失神了很久,手心里的雪花一片潮湿。
那是一条崭新的白色纱裙。长长的裙摆,被冬风吹起,雪花落在上面,一闪一闪发光。
白的像今夜的雪。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想起为什么。
跨年的那一天。她坐在祁司北的摩托车后座,泪眼朦胧看凌晨的西湖。裙摆太长,有几次拖在马路上,白色裙摆染上了灰尘。
下车的时候,睡眼惺忪小声说了一句裙子脏了。
她随口的一句话,有人帮她记着呢。
第35章 butterfly
Chapter35
经年陈旧的瓷砖映照着穿过窗花的白色阳光,发白到快看不清瓷砖上的裂缝。
新闻上说,全球变暖,今年南方冬天是个暖冬。
昏昏欲睡的冬昼,北风里落下正月红色的鞭炮屑。
林雨娇听着电视,站在水槽前把祁司北送她的那条白裙子洗了。
“现在也不是很热嘛。”立在洗漱台上的手机显示着视频通话。李竹听到了这边的电视播报,晃晃脑袋,“冻死了。”
“她说的是出了正月,我们开学那会儿。”林雨娇轻声解释。
狭小的卫生间,肥皂沾满了手,泡沫水在水管附近堆积溢出,打湿了站在水槽边的人棉拖鞋。
出租屋的排水系统太差。
她拿着湿漉漉的裙子去阳台,踮起脚挂上,窗外街边花花绿绿的衣服也在往下淌水。客厅电视的声音模糊作响。
北风吹得阳台角落里的苔藓发黑。
“林林。”李竹眼尖看到阳台上的黑色夹克,神情紧张,“你跟谁一起合租的,男的?”
“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多不安全。”
大一的时候,她负担不起房租水电费,一个人坐在省电没开灯的桌前对着凉透了的面条发呆,窘迫到想跟谁合租都可以。
从来没想过,在居民楼破旧楼道上,等来的人是祁司北。
他随意套着一件黑t,哑着声音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入住。
灰白的墙灰在天花板上纷纷扬扬,落在两个人的肩头。
像是那些年隔着远远人海,在杭南高中淋过的雪。
她从未想过走进这间漏水断电的出租屋的人是他。
也从未想过,大年三十晚上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林雨娇总以为像他们这样天差地别生活,不会有重合的人,缘分就是一座摇摇欲坠的桥。
所以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指不定哪一天就断了。
“怎么这件衣服有点眼熟。”李竹还在手机那头叨叨不休。
她想起学校路演,站在人山人海之上舞台恣意唱歌的人。
只是脑海里的画面,怎么样都和这逼仄到喘不过气的出租屋联系不到一块。
闹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只讪讪憋出一句:“衣品不错。”
挂了电话。
林雨娇安静坐在阳台门槛上,托着脸。看风吹起宽大的裙摆遮住上禾路一切落魄。
眼前只有无尽的阴天,光线落在白纱裙摆上发光,像梦里才会有的发亮画面。
是祁司北给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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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急剧升高的那一天,是舟川大学开学之后的第三天。
下午最后一节课之后,沿路暗下来的天空闷气,捂得梧桐叶子泛白。所有人都往食堂挤。
李竹因为太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端着饭挤过人群,还真让她找着了一处空位。
身后吵吵闹闹。
她垂着眼安静吃饭。偏偏有个声音,懒洋洋穿过熙攘刺入她的耳边。
“明天就走。”
林雨娇微微转过脸,看见身后那一桌对面位置。
他没在吃饭,只是仰着头窝在沙发上。懒散有一下没一下把玩捏着喝完的矿泉水空瓶。
一个塑料瓶子也被他拿出酒杯的感觉。
“走这么急,时间这么紧。彩排还顺不。”程译野低头扒了一口饭,嘟嘟囔囔关心着。
“必须顺利。”祁司北低头笑得肆意,仍是这么多年都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漆黑的目光,穿过发闷的空气,毫不避讳落在前面那一桌林雨娇的侧脸上。
她的脸在白炽灯光线下很白,耳尖有一颗很小的痣。
林雨娇察觉到他的目光,快速转过脸,赶紧低头吃饭。
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句“明天就走”有什么反应。
后桌人咬了咬牙。目光冷下来。
背后还是那种被人一动不动盯着的感觉。
“林林。”李竹快吃完了,筷子无意识激动敲了两下饭碗边缘,“你看你身后。”
“回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