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你就这点出息?(235)
是个笑眯眯的掌柜倚靠柜台,抄着手,说道:“我们家的枌酒,试问沧州谁不知道,来往的客商都要尝上一口。尝一口,疲惫祛,第二口,百病消,客官,您来试试吗?”
扎纸匠本想拒绝。
但老板却从柜台走了出来,殷勤迎客,“来嘛来嘛,不喝口咱们家的酒馆,怎说能到过枌城?”
“沙沙——”
夜风吹过,满城绿叶飘摇。月光如银色的轻纱,在满城深绿浅绿的酒花上流泻。
“是枌花。咱就靠这酿酒呢。”老板把毛巾往肩膀一搭,笑面迎客,“客官请进。一壶枌酒!”
“好咧!”
伙计高声吆喝,“一壶枌酒,马上就上,客官且选个位置坐坐!”
扎纸匠扫了眼四周。
这家叫章氏酒坊的酒楼生意确实不错,大厅八张桌子,其中有四张已经坐了人。
他找个角落靠近门的位置坐着,打量酒楼的动静。
章氏酒坊看上去平平无奇,似乎只是间生意好的小酒楼。坐在其中喝酒的几桌,一桌是白发老人,长指甲剥着花生衣,慢条斯理地吃下酒花生,偶尔才酌一口小酒。
一桌是落拓的书生,醉得不清,趴在桌上,嘴里呢喃着什么“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还有一桌。
是一家三口,精明能干的妇人,留着山羊胡的商贾,还有个坐在凳子上晃动双腿的小童。
至于剩下的最后一桌。
扎纸匠眼神闪烁,把随身背着的黑色包裹放在桌上,摊开包裹皮,里面装着一叠纸人纸马,还有根细细的毛笔。
他拿起毛笔,自顾自给那些纸人点上眼睛。
倒也没人来拦他。
“客官,你的酒到啦。”小二跑过来,弯腰把酒放在桌上,笑着说:“还温着呢,慢用,客官还要些下酒菜吗?”
扎纸匠低头继续认真点睛,没有理会他。
小二凑近,又问:“不要些下酒菜吗?”
阴冷的气息吹在脸上,扎纸匠手里的毛笔微微顿了顿,笔尖的墨痕晕开一个小点。
他手里的纸人声音僵冷:“不要。”
小二可惜地“啧”了声,转身继续在酒楼忙活。
扎纸匠呼出口白汽,身体微微颤抖,如何看不出,这客栈里的人、乃至整座枌城,都是恶鬼所化。
他是阴行翘楚,对付一两只恶鬼不成问题,十来只,也勉强可以一战,但若这一城的鬼……
“客官!”
点睛的笔抖了抖。
脸色泛青的小二朝他咧开嘴角,热情笑道:“有酒怎么能没下酒菜呢?这是掌柜的送您的下酒菜,您且拿着慢慢吃吧。”
一碟带血的眼珠送到他的面前。眼珠子新鲜,冒着热气。
其中一颗眼珠子掉出了盘子,在桌上骨碌碌转动,转到他的面前。
“客官,怎么不吃呢?是不和您的胃口吗?”
小二立在旁边,殷勤问道。
扎纸匠浑身冰凉,酒楼里每个人都扭过头,死死盯着他,好似他是一个异类。
他拿起刚点好的纸人,不由一怔。
每个纸人的眼珠子不见了。
“客官,”小二的脸凑过来,青绿粘液从他面上脓包滴落,酸臭的气味传来扎纸匠鼻中,“不喜欢吗?”
“怎么不吃呢?”
“是啊。”掌柜从柜台走出,满面阴沉,双眼鼓起,皮肤密密麻麻长满黄绿的脓包,让他看起来似一只赖皮□□成了精,“不合客官的口味吗?”
扎纸匠心中冰凉,颤抖地拿起旁边筷子,夹起一颗颤动的眼珠。
黏腻在嘴中爆开。
他面无表情地说:“好吃。”
“哈哈哈!”
欢快的笑声从旁边桌传来。少年郎撑着头,兴致勃勃地瞥来,他旁边的剑客举起酒杯,将酒液一饮而尽,苍白唇瓣添上一抹殷红。
“小二,既然他觉得好吃,再给他添上一盘,”少年捻起盘子里一颗眼珠子,屈指一弹,张口接住,砸吧砸吧嚼着,笑着说:“小爷来买单。”
“好咧。”
扎纸匠抿紧嘴唇,望着那对少年。他们面不改色吃着酒楼里的“酒食”,仿佛那是什么美味珍肴。
而他嘴巴里的那颗眼珠子,在舌尖滋溜溜转动,他试着用牙齿去咬,眼珠子却从舌头溜进喉咙里,笔直滑了下去,在肠胃间横冲直撞。
他捂住喉咙,面色大变。
小二嘻嘻笑起来,露出开心的神色,“看来我们店里的酒菜让客人很满意。”
……
门外传来一声杂乱的脚步声。
“哟,又有新客来啦?”
小二甩着血红毛巾,笑吟吟上前迎客。
一众白花教教徒走入其中,所遭遇的,和赶尸匠并无差别。追杀两个陷入绝境的少年,结果在丛林深处,看见一座熙熙攘攘的小城。
小城人来人往,明晃晃的月光挂在夜幕,银白月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沙沙——”
酒花摇动,如梦似幻。
“你们听说过枌城吗?”逢尸仙子问旁人。
“倒是耳熟,想不起来哪儿听过了。”
“管他的呢!先去把小兔崽子给抓了,谁来拦我们便杀了谁!”
只有羊老汉环顾四周,神色凝重。
“客官——”圆脸的掌柜站在柜台后,两只眼睛完成一条缝,笑眯眯地问:“可要来一口枌酒?我们章氏酒坊的枌酒,可是枌城里头最好的酒了。”
白花教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满头是血,穷凶极恶,一看就绝非善类。平时人们遇见,莫不是见他们便躲开,唯恐不小心惹这些大爷不快,徒劳失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