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存:一树桃花春带雨(134)
“喝几杯酒算什么为难?喝!”他拎起酒壶,把自己和忆美的酒盅全斟满了,然后又不由分说地把自己那杯干了。
看着他亮出的被底,忆美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愣着神,脑子晕晕乎乎的。
这时候,文雪突然离座,走到他们身边。
“堂兄,”她把忆美手里的酒盅拿过来:“我,替她干了!”
她这么一干预,事情的性质就有点变了,本来该热热闹闹的宴席慢慢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投向这里,连溥铦也停下与别人的谈话,往他们这边看。
“这怎么行?”忆美赶紧拦住她:“你现在不能喝酒。”
“是啊,”溥伦也嬉皮笑脸说:“您喝怎么行?奴才这酒是敬给杨大夫的……”
“怎么嫌我不够格?”
“奴才可不敢。”
“那你就看着我干!”她一手挥开了忆美前来阻挡的手,脖子一昂,把酒灌了进去。入口后的酒水不像闻上去那么香醇,倒像火一样把她的嗓子猛蛰了一下,刺激性的味道呛得她的眼睛都红了。
文雪用手背堵住嘴,另一支手则是迅速把酒盅斟满。
“你是说三杯吧?”她问溥伦:“我都替她!”说完,又是一杯。
这回是恭亲王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当看到皇后再次斟酒时,他赶紧说:“娘娘,娘娘,已经三杯了。”
“那这一杯,”文雪把酒盅举到对方面前:“算我敬你的!”
突然一支大手摁住了她,抬眼一看,是溥铦。
“够了,”溥铦摁着她的手,拿开了酒盅:“你再喝就醉了。”
“是呀,”溥伦在旁边附和地说:“娘娘您是大病初愈,经不起酒后上头的折腾。”
“可堂兄你不是说这是喜酒么?喝的就是个意思,醉不醉无所谓呀。”文雪笑盈盈地说,身体略微有点晃动。
在溥铦面前,溥伦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他说:“玩笑话,玩笑话,娘娘误解了误解了。”
“好了,”溥铦抚了抚妻子的肩膀,温和地说:“到后面去醒醒酒。”
“可是……”
“回去吧。来,扶皇后到那边。”溥铦让侍立在旁边的宫女帮忙。
可是文雪却用手把他们挥开,不让她们碰。
“我自己能走,我自己能走!”
然后磕磕绊绊地走了出去,宫女们讪讪地跟在她后面,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忆美爱莫能助,担心地目送她远去。
“她这是怎么了?”忆美低声问溥铦。
溥铦没讲什么,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倒是溥伦趁着酒劲呵呵笑道:“高兴
高兴——皇后娘娘今天是高兴啊!”
第99章 显而易见
下午是看戏。文雪出来了,情绪比中午时要稳定一些。傅夫人一直在旁边陪着,母女两个嘀嘀咕咕的。直到正式开锣了,傅夫人才到下面去。
小格格就是趁着这热闹劲被奶妈白氏抱上来的。白氏本来是要交到太妃手里,可是太妃却指指皇后。
“娘娘,小格格来了。”白氏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进她母亲的怀里。文雪看到女儿,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容。这三个月里,她只见过女儿一面,那还隔着个保温箱,从外面看女儿。女儿那时候好小,像只小猫,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现在,女儿除了比普通的婴儿小一点,其他都很正常。她脸蛋像白瓷一样白皙细滑,很胖也很圆,一双大眼睛就算闭着也能看出是双眼皮的。
大家都说,她们母女两个长得很像。
孩子一出场,整个场面就活泛了。溥铦那几个妹妹纷纷围了过去,又惊又笑,啧啧称叹之余还时不时地捏一把,逗一下。孩子也很配合,该高兴高兴该皱眉皱眉,乌溜溜的眼珠老在转,谁说话了她就看谁。有时候甚至还对前来逗弄自己的姑姑展开反击,握着她们的手指就不放。
每到她有这惊人之举时,她的周围立刻响起了少女才有的爽朗笑声。
川岛芳子也被人邀着一起来看孩子。她盯着她看了半天,笑了。她其实在宴席上也喝了不少,只是始终克制,人还清醒。除了说话慢点,没有过分的失态。
她抚摩着孩子的脸蛋儿,颠三倒四地说着“卡瓦依卡瓦依”的日本话。到后来人家懂的人解释才知道这是日语里的“可爱可爱。”
虽然她夸孩子可爱,但是那个小丫头却不领情,她皱着眉,两支小手凭空乱舞,就是不想她靠近自己。
“唔,小公主嫌我身上有酒味儿。”芳子直起腰对众人说:“那我就唱首歌,用歌声来祝福
我们的公主。”
台上的戏子们很识趣地都停了下来,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她把歌唱完了再开始。
川岛闭着眼,双手放在胸前默默地酝酿了一会儿。然后,她开始唱了。朗朗的歌声从她的口里传出,这是首日本歌曲,曲调绵长,婉转,隐隐中有股哀伤。也许这跟歌词无关,纯粹是因为日语本身的发音太迂缓扁平,无形中把节奏放慢,也可能这本身就是首令人神伤的情歌……总之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歌在传入蓝天后,萦绕于白云之间,人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遐想,开始感伤。在座懂得日语的人开始轻轻吟和,后来变成一起合着她唱,他们唱得深情并茂,没有过排练也毫无冲突,停顿,或者出错。
这可能是首日本名曲,有名到妇孺皆知的地步。不然,这些到日本去的中国人根本不会这么熟悉。
溥铦默默地看着这些人的表演,若有所思。直到曲罢,肃亲王鼓掌,庆亲王也鼓掌,大家都鼓掌了,他才拍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