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存：一树桃花春带雨(192)

可对方却不为所动，什么也没说。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他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忆美的脸上。

他希望这一次她能有个答复，有个反应。

可是她的脸上仍旧犹如一潭池水，没有因他的话而起任何的波澜。

她唯一的回应只是一句话。

“我明白，你是出于好意。”

王大夫想笑，却还是没笑出来。

因为他根本就笑不出。

这时候，忆美站住了，声音沉闷地问：“老王……为什么？”

“嗯？”他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要突然请求离开？”忆美抬起眼，目光烁烁地望着他。眼神里含着的是焦急，也是

疑惑。

她想要一个答案。

“我……”王大夫有些躲闪地：“我实在是忙不过来，精力有限，□乏术。”

忆美的眼睛还是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他。很显然，她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如果，如过你是怕我走以后，皇后娘娘的健康状况得不到保证。那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

你，大可不必。接替我的刘医生你也是知道的，在后辈的医生中，他的医术可称得上是出类拔萃……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他都可以应付得了。”

“你是真的要回医院？还是说这只是一个接口？”忆美探究的目光犀利起来。

王大夫没有讲话，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走过的路，一连串的脚印一直通向远处。

“不想回答么？”

“我是……”他顿了顿，呼出的白气从他的面前飘过：“回答不了。”

忆美闭上留言，面容在一刹那变得忧伤。似乎她早有预料。

她别转过脸，望着地上的皑皑白雪，视线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模糊起来。

“杨。”王大夫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你也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语调几近反诘。可在他把脸回过脸时，她却把目光移向了别处。她的手迅速

地抹掉了沁出来的泪水。再看人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柔和了几分。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边，脸上是勉强出来的笑容。

然而即便是笑，也没让她的神色轻松多少。

她还是显得那么心事重重。

“我认为，你再在这里呆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没有意义？”忆美眯细了眼睛眺望远处的的古柏：“哼，也对。现在你这个坐镇的都远走

高飞了。我再在这儿呆着确实没多大意义。”

王主任看着她，听得出她是在嘲讽自己。可他没有生气，反而由衷地说：“其实，你应该

明白。这么久了，这个团队的真正核心，是你；而真正的功臣，也是你——”

“讽刺我？”忆美的目光立刻犀利起来。她现在很敏感。

“没有，我讲的是事实。”王大夫的眼睛里透出的是异乎寻常的郑重：“如果没有你的陪

伴，没有适时地开导、安慰她。皇后的精神早就垮了。更谈不上后面的积极治疗和恢复健康

了。”

“精神，是人的支柱。”忆美沉吟着说，好像是在回忆别人做的。

“所以，我才会说你的作用比我大。”

“可是，我现在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看着她好不容易才恢复的精神正在被

他人一点点的消耗——我心痛！”她的眼睛里顿时噙满了泪水，声音也几近哽咽：“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似乎坚强，但其实又那么脆弱。她最害怕的就是被人隔离，不知道亲人的消息。可那个人却偏偏……”

忆美痛苦地低下头，她说不下去了。

王大夫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在流泪。

“不过现在，她还有健康。她曾经连这个都没有……”他努力劝慰她。

忆美脱离了那把伞，一个人走在雪地里。她的身影在那片皑皑白雪中显得特别的孤单。

她一直就是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

王主任快步赶上她，将手里的伞往她那边靠了靠。

他自己身上落了雪反倒变得没关系了。

“我一度以为，”忆美注视着地上的雪，神色戚忧地说：“我一度以为他们会和好，一切都

会柳暗花明。所有的悲伤也会过去。我一直是这么给她安慰的……”

王大夫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可是我没想到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所有的一切竟然，又回到了远点。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好不容易才看到的希望又被……”

“你到底是在说她，还是在说你自己？”

王主任突然问道，语调是他一贯的平稳。

忆美吃了一惊。她看他一眼，感觉那双深邃的眼睛能看透一切。而自己再想要伪装什么，

已经来不及了。

她一下子觉得自己无处可逃了。

“我，我不知道……”忆美拭去脸颊上的泪，上上更加冰凉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她说。

“那么就离开。”他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忆美却摇了摇头。

“……”

“我办不到。”忆美怕冷似的抱紧双肘。雪光下她的脸色很苍白，证人像划伤的一缕倩影，

人显得异常纤弱。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有这样的情绪——孤立无援。

“杨，”他私下里总是这么称呼她：“你应该明白，现在的情形真不是以我们这样的人能改

变的——我们很渺小。”

忆美看着他，无话可说。其实这些她也明白，现在要是不走，以后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