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存:一树桃花春带雨(194)
那是张沾满了血污的面孔,看不清长相,却难以掩饰那双凶光毕露的眼睛。
杀气腾腾的!
“姓何的!你凭什么抓我!”
“来人,来人!”老何挣扎着,向自己身后的兵勇呼救。
狱卒们一拥而上,抽出腰间的的皮鞭,“乒乒乓乓”地就往那扇牢门上抽打,意在恫吓犯
人,让他赶紧松手。
可是那犯人非但没有放手,反而越抓越紧,仿佛是要把脑满肠肥的何大人从牢门木栅间的
空隙里拽进来。老何像张画似的紧紧贴在牢门上,那张肥脸把栅栏中间的间隙都给塞满了。
“姓何的!你个奸诈小人!你落井下石!如果不是我阿玛,哪有你今天的风光!可你现在
竟然反过来污蔑自己恩人的儿子!呸!忘恩负义!!”
说完,他猛地一把把老头子搡了出去。何大人猝不及防,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后脑正好
磕在了墙上。
“哎呦!”何大人叫了一声,脑子里顿时嗡嗡作响。
“大人!”
跟在他后面提着食盒的狱卒惊呼一声,赶忙奔上前去,欲将他搀扶起来。可是老头子却把
他的手给打开了,气哼哼地说:“我自己能站起来!”
然而事实上,老头子几次扶着墙站起,又几次坐了回去。
“姓何的!你个大王八!你现在是王八翻了盖儿,转不回来了吧!!”牢里的疯子幸灾乐祸
的哈哈大笑。
“闭上你的狗嘴!!闭嘴!”狱卒指着他大叫大嚷道:“你怎敢公然污蔑大人!!”
“大人?我呸!!他就是个王八蛋!”那个疯子挤到门上,冲着老何歹毒地叫骂道:“姓何
的,你个王八蛋!生个女儿是个贱货!老王八蛋你也不得好死!!”
一个忍无可忍的狱卒高举着皮面向他伸出牢门的手打去。
两下刺耳的皮开肉绽后,就是一片死寂。
老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边用白绢擦拭着自己的脸颊,一边回头恶狠狠地往牢里面看。
那个小子现在像狗似的蜷缩在角落,嘴一张一合的,没有声响,却能听到他粗粗的喘息声。
何大人哼了一声,转而对身边人讲:“吩咐下去,把这人的嘴给我堵上!!”
“嗻!”
“嘎——”的一声,牢门开了。纷纷扬扬的粉尘让人眼花缭乱。
这里的牢房是单间,上铁门的,牢房里也有窗户。
说是窗户,其实不过是西面墙上开的一块巴掌大的小口,仅容下一缕阳光从这儿漏下。
何大人站在门口,白色的帕子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口鼻。他猫着腰眯着眼,探头探脑地往里
望。
他是在找人。
而这里也只住一个人。
习惯了地牢里昏暗光线,猛一见到这样的杨广,只会让人眼花,视线在一时间无法调适。
更何况是何大人那双昏花老眼呢?
“王……王爷……”他小心翼翼地朝着一个角落喊了一声。
那里似乎影影绰绰有个人。
果然,人形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终于还是把那身铺盖在身上的那床油毡给掀开了。
又是一股臭气弥漫。
何大人几乎要屏过气去。
但这一次,他没用手绢来抵挡,反而是低眉顺眼地站在牢内,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哦……是瑞良啊。”角落里传来的声音很木讷,听不出半点的的欣喜。
这个人已经在这里关了两个多月了。
两个月间除了一次提审,他就再也没开口说过话。
因为没人来看他。
尽管他在外时是前簇后拥,一呼百应。
但在这里,只有老鼠臭虫与他作伴。唯一能见到的人,也只是每日饭点时,从门下伸进来
的一双送饭的手。
浑浑噩噩中,他忘记了时间,时间也忘记了他。
他就是那位肃亲王,耆善。
一只老鼠从草垛里蹿出来,一头就撞到了何大人的官靴上。老头子吓得跳起脚,赶紧躲到
一边。
这倒让耆善笑出了声。
笑过后,他盘腿坐在草垛上,伸手擦掉了自己眼角上笑出的泪花。
他笑得很过瘾。
“哎呀,好久没有笑得这么痛快啦……”他意犹未尽地说:“瑞良啊,看来你是有日子没来
这大牢里了,多有怠工啊,啊?”
“老师您就别取笑学生了。”何大人讪笑着拿袖口擦了擦刚才被吓出来的汗:“学生现在不
经吓,学生就剩下半个胆儿了。”
站在门口的狱卒们从门外鱼贯而入,将手中拎着的食盒一个个地放在了小桌上。
那张小桌在瞬时间被美味佳肴给挤得满满当当。
码完菜后,他们就退下了。
坐在角落里的耆善眯着眼看看桌上的菜,又看看老何的脸,奇怪地笑笑:“瑞良,这……
是个什么意思啊?”
“老师,”何大人躬身答道:“今天可是小年……”
“噢……”耆善恍然道:“难怪昨天那么热闹,好像半个京城的百姓都出来了……”
“老师,”何大人毕恭毕敬地提醒他:“那是前天的事了。”
“前天?”
“前天那两个谋刺圣上的刺客在菜市口处决了——是枪决。”
“噢……那就难怪了……”耆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颇为自责地讲:“你看看我,把这
日子都过糊涂了……”
“老师您是受苦啦……”何大人抽噎着,拿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
“也就是你记得我啊。”耆善扶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老何见状,赶紧上前搀扶,不顾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