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存：一树桃花春带雨(67)

“你儿子呢？”客人兴致勃勃地问。

文雪笑着装糊涂：“你问哪个？大的出去散……”

“小的小的，当然是小的。”对方急切地打断她。

“在房里。”

“睡觉？”

“玩着呢。”

话音一落，那群同学呼啦一下全拥到孩子的卧房里去了，那里马上传来了她们的尖声欢笑。文雪知道这些未婚且童心未泯的女同学就是奔着毓峰来的。

毓峰现在已经三个月大了，是个小胖子。仗着是足月，他的个头几乎已经和哥哥等同了。他的胳膊和腿都是肉，一壳一壳的。谁见了都想上去咬一口。他性格外向开朗，与毓峥的沉稳内向正好相反，在陌生人面前总有表现欲，所以一见到家里来了客人总会表现出极度的兴高采烈。

溥铦总说这小子有点“人来疯”。

文雪是最后一个进房的，一进门就看到那些同学在长沙发上击鼓传花似的传着自己的儿子，毫无顾及。她不禁捏了把汗，疾步走过去，表情竭力维持着平静。

其中一个同学见她来了，忙挪了下身子给她腾座儿。文雪笑了笑坐下，孩子也正好传到她手里。坐在她右边的同学知道自己不能夺人子，只好摸摸孩子的胖脸蛋儿，逗他一把。

“文雪，你儿子头上怎么有两个旋儿啊？”这同学惊喜地说。

“有么？”她低头细心观察起来。

毓峰出生时就脑门上有几根胎毛外，其他地方简直是无毛可拔，从背面看过就像个鸭蛋一样光光溜溜。直到最近，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才焕发生机，冒出了一层半存不到的青茬儿。

“就这儿，多明显。”同学的手指在孩子圆圆的脑瓜上点了两下，其中一个位置挺怪，完全偏离了正常的轨道，长在靠近额头的地方，像冥王星一样与太阳遥遥相望。

大家看稀奇似的把脑袋凑上。

“多好玩嘿。你就没发现？你不天天抱着他么？”

“这不快开学了么？哪有心思照顾他。奶都断了。”

“呦，”另一个尖嗓子的同学叫道，“那他吃什么呀？”

“牛奶。”文雪掂掂儿子，笑着回答道。

“你别为了读书太奔命了。何必呢？反正有人养你。”

“念着玩儿。”文雪把眼低下去，不看说话的人。

尖嗓子察觉到自己失言了，正尴尬，她旁边的娇小女子来岔话：“他爸爸呢？我们这几次来怎么都没见到他？”

“躲起来了？”同学打趣道。

话音一落，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文雪也笑，她索性玩笑开到底：“他跟我比起来差远了，我实在拿不出手，就把他打发走了。”

又是一阵能掀房顶的笑，随后她们又低一声高一句地研究起孩子的模样来了。

“听说你家那位黑？难怪……如果孩子白点肯定更好看。”

“瞧这眉眼，典型的浓眉大眼。文雪，这孩子眼睛像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可要命！男孩儿眼睛太漂亮会勾人的。他以后肯定泛桃花。”

文雪笑吟吟地敷衍着这些老生常谈的话。直至这些人累了，她再笑容不改地把她们送出去。转过身时，她揉揉自己的脸颊。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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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下了，风仍旧是徐徐婉约。溥铦还和自己的儿子在公园里头转。因为毓峥看上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儿，腿老是往前迈。溥铦即便是腿酸了，也得跟着他走，生怕他走丢了自己担不起这责任。不过边走他还挺纳闷想这是不是所谓的早熟。可转念一想，觉得这实在是太早了点，儿子路还没走稳就想追女孩儿了？他自己第一次开始喜欢人也不过是七岁的时候。对方是个位官的小姐，印象里不怎么漂亮。现在他也早把她的名字给忘了。可能见了面，脸还能记得。因为她有一双倒挂眉。

鉴于沟通上父子两个还有障碍，所以溥铦也就不端过来人的架子教训儿子“男人应以事业为重，不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话了。只能随着这小子走，到哪儿算哪儿了。

不过，那小女孩儿倒是长得端端正正，漂漂亮亮的--卷头发，大眼睛，简直像个洋娃娃。

毓峥还是腼腆害羞，绕着她坐着的花坛转了仨圈儿还是没鼓足勇气接近她。

溥铦走得实在腿软，就蹲身问他：“回家么？”

“不。”他这字吐得比较清晰。

“那怎么办？爸爸肚子饿了。你不饿？”

“不。”

“妈妈可在家里等我们呢。”溥铦道。

毓峥低头不说话了。

“哎，”溥铦回头看那个小丫头，胳膊捅他一下，问：“喜欢她么？”

小家伙也回头看，很认真地，着字着力道：

“喜欢。”

溥铦笑了，呼噜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喜欢什么呀？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毓峥一下慌神了，又磕巴起来：“喜欢，就是喜，喜欢。”

“喜，喜欢。”溥铦笑着模仿他的结巴，然后起身把他抱起来：“你要真喜欢，爸爸就抱你

过去，跟她认识一下怎么样？”

小家伙一楞，狠命摇头。

“那就走，”他转身欲走，结果毓峥的小脸皱成了哭相小手攥成拳头抓着他的衣襟不放，挣扎着要回去。

“好好好，我怕你。”溥铦回过身遥遥望着那个丫头，为难起来：“可咱们也不能一直站在这里等她走过来吧？”

毓峥听后，神色严肃起来。他摇摆着上身，硬是要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