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为佳人(2)
左边脸颊蔓延至嘴角处有一.大块红肿,头发遮盖的地方已经开始糜烂,渗出金黄粘稠的液体,粘连覆盖在表面。
她神情太过专注。
林梦寒害怕打扰她,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视线环绕一圈,定在她露出的一双眼上。
深褐色的瞳仁,长且浓密的眼睫,似蒲扇,随着眨眼的动作上下扑动。
见她似是要抬眼,他没由来一阵心虚,慌乱错开视线,撩起的头发被随手放下,挡住了伤口。
“公子……”
沈余欢无奈唤了句,见他魂不守舍,叹口气,脚步错开,绕过柜台,走到他旁边。
伸手,撩起他遮脸的发。
林梦寒见她过来,意识回归,抬手,却慢她一步。
指间擦过她手背。
不同于男人肌肤的粗糙,滑嫩的触感让他如遭电击,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迅速收回手,“抱歉。”
沈余欢望他一眼,心里莫名其妙,松开他的发,甩甩手,“湿疮,风湿热邪浸淫肌肤所致,用些清热止痒的药,煎汤湿敷便可。”
清冷的语调敲打着林梦寒的耳蜗,忆起她浅淡不耐的眼神,甩手时转瞬即逝的嫌弃,后知后觉自己的鲁莽失态。
脚步退后,隔开距离,揖礼道,“多谢姑娘。”
沈余欢微颔首,抬脚朝身后的百子柜走去。
曹掌柜为林梦寒引路,“公子放心,我这徒弟虽然年纪轻,可医术了得,这中药煎汤需要些时候,还请随我到后堂等候。”
林梦寒叫住他,“实在抱歉,我还有要事在身,恐不能久等。”
“无妨,我让徒弟先给您用些应急的药,待您忙完再来煎汤湿敷。”
“多谢掌柜。”林梦寒颔首,被曹掌柜引着坐下。
沈余欢从百子柜中取出药材,走过来,放在桌案上。
林梦寒温声开口,“有劳姑娘。”
闻言,沈余欢往他伤口上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回道,“无妨。”
林梦寒被她看得有些慌乱。
眼神躲闪,脸色微红,身子往后倒。
想遮住脸上的疮伤,又担心妨碍她上药,僵着身子,腰后都隐隐作痛。
沈余欢看他脸色难看,心下奇怪。
转念一想,这郎君气质非凡,想来也是担心留下疤痕。
便宽慰道,“公子这是湿热蕴肤证,发病快,病程短,及时诊治不会留疤。”
语毕,将调好的黄柏溶液敷于伤患处表面,接着用青黛散麻油调搽。
林梦寒顿住,不知她为何要说这话。
难道是看他面容丑陋,忍不住安慰?
心里一凉,缓声道,“多谢姑娘。”
说完,也不敢再往她那儿看,只将目光定在一旁的地砖上。
上完药,林梦寒便离开了。
曹掌柜从后堂走过来,望着他的背影,又是一声长叹,“你瞧瞧,又来一个。你是不知道,他那傻样,我都害怕他走路摔一跤。”
沈余欢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将药材收进百子柜,转身对曹掌柜道,“曹掌柜,我一会儿想出去一趟。”
“有相中的铺子了?”
她错愕,低头,不知如何回答。
曹掌柜宽慰道,“无妨,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虽来我这仁和堂不过两月,可我也能看得出来,你精通药理,医术精湛,志不在此。再说了,若是你的医馆开的好,这名声出去,我这个前东家脸上也有光不是。”
沈余欢心头一暖,眼角有些泛红,连忙作揖道谢,“谢过掌柜。”
曹掌柜颔首微笑,又提醒道,“只是如今这京都医馆,大多都沆瀣一气,你孤身一人,只怕不是那么好做的。”
“多谢掌柜提醒,我记住了。”沈余欢淡笑着应答,语气显而易见的开心。
手头的事做完,她便和曹掌柜打了招呼,出了仁和堂。
看她离开时挺得笔直的脊背,曹掌柜摇头感叹,“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
东暖阁内
官家端坐于龙椅之上,再一次倾身发问,“郑培和,林国公可到了?”
“回官家,就快到了。”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郑培和,压着尖细的嗓音答道。
官家点头,一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有节奏地敲打出声。
另一手捋着下巴半长的胡须,面露喜色,“此番林国公南下抗旱有功,待他回来,朕定要好好嘉奖!”
余光瞥到缩在一旁的于远山,又道,“于爱卿,依你之见,朕该给林国公什么样的赏赐?”
于远山谄笑道,“官家恕罪,微臣怎敢揣度官家的意思……”
官家不满,冷肃道,“你堂堂中书侍郎,正四品上的官,如此畏缩,怎可堪大任!”
“官家息怒,官家息怒。”于远山“扑通”一声跪下,额头上的汗随即开始往外冒,“依臣之见,林国公少年有为,不忮不求,普通的金银财宝、高官尊爵都难得他心,倒不如许他一良缘,琴瑟和鸣,鸾俦凤侣岂不最好……”
官家斜睨他一眼,若有所思。
林梦寒进来时,入眼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于远山俯伏在殿前,背影不住战栗。
目光放远,官家立于墀上,居高临下眄视着于远山。
他眸光震颤,抬眸瞬间敛下心神。
大步行至殿前,揖礼下跪,从容自若,“禀官家,臣此次南下,奉官家旨意,赈济救灾,移民搬迁,解大城域之旱;后与官员共商,根据当地独特的地形地势,适当种植土豆,高粱等对水量要求不高的粮食作物,同时依照气候变化规律,因地制宜,兴修水利,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