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后全校嗑我和死对头(176)
没有人看不出个中龌龊心思,所以也没有必要费尽心机保护长辈早已崩裂的人设。
“小绥,你会因为这些事恨妈妈吗?”林薇沉默很久,终于艰涩地开口。
云绥垂下眼眸。
特护病房的人不少,来来往往的陪护家属要么神情凝重,要么行色匆匆,自然不会注意到一对无声对峙的母子。
“二号床云绥?病人同意了。”
护士远远地冲他喊了一声,云绥抬起头,甩了甩垂在眼前的头发。
“你是我妈妈。”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很低很低,“我对你说恨,有点过分了吧。”
我只是会不理解并厌恶着你的立场而已。
“只是觉得有点不值当,或者说,幻灭。”他路过林薇面前时,冲她轻柔地笑笑,“我以为你会一直站在理的那一边。”
林薇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急切,有难过,但没有后悔。
“我一直希望他们母子俩都能好,这就是我的理。”她拽住儿子的衣袖,语气笃定又激动。
云绥笑了笑,拽回自己的袖子。
其实那间病房里从来就不存在“理”,有的不过是偏心的辩白和用性命做基础的对抗。
只有落在人身上的病痛和折磨是真实存在的。
“还是不打算放弃吗?”
云绥握着通讯电话,将眼前人和记忆中的样子对比着。
短短半个多月,迟阙又瘦了一圈,几乎可以说是形销骨立。
迟阙把电话线抻到最长,自己则挪到床畔,努力用痛了太久有些模糊的视力描绘着他的容貌。
“你也来当说客?”他隔着听筒笑了一声,嗓音很哑,无力又虚弱。
“我……”云绥下意识蹦出一个字又瞬间停住,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当说客,但我好像想不到办法了。”他叹息着,很好的掩藏起六神无主,“我不处在你的位置上,我只想要你活着!”
他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病床边的人单脚点地,一动不动地握着听筒,只偶尔晃一晃腿。
他半天没说话,云绥心里的火便愈发难灭,又急又怕,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其实,我也快撑不下去了。”迟阙终于出了声,仰起脸看着天花板,“我没有跟你说过,我实际上有多疼吧。”
云绥倏然安静下来。
“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迟阙笑了一声,像安抚又像发泄,“我疼晕过好几次,疼到最后我已经分不清我睡了多久,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因为没有人来跟我说话,所以有好几天我的时间感知都是错乱的,只能凭借护士来换药的次数来判断早晚。”
“我也很怕死啊。”他轻飘飘地感叹着,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极端的时候,我甚至会恨我爷爷把股份留给我。”
“我早就想过很多次妥协了。”他微微笑了一下,很轻,但云绥看到了。
“但每次我想答应的时候,又会因为倒霉而不甘心。”他冷笑一声,扯着身下的床单拽出好几条褶皱,“我都这么倒霉了,就遇不到一件幸运的事吗?”
云绥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地掉下来。
由于太久没和人沟通,一向话不多的迟阙罕见地絮絮叨叨:“我没爹没妈还死了爷爷,自己的财产拿不到,刚谈了恋爱就要进黄泉,我倒霉了十八年,连一个配型源都得不到吗?老天有点太不公平了吧。”
云绥破涕为笑。
大概人在极端压抑的时候笑点就会变得特别低,地狱笑话都能拿来苦中作乐。
“为什么生病的不能是迟为勉呢?”云绥皱着脸,表情严肃认真,“他死了,这个世界就清净多了,支持让迟为勉替迟阙承担白血病。”
迟阙乐出声:“支持让迟为勉替迟阙承担白血病。”
两人人机似的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就像在转移诅咒一样。
“你想好什么时候答应了吗?”笑够了,云绥手撑在玻璃上,像是拼尽全力缩短距离。
迟阙叹了口气,却带出一串咳嗽,尽量清楚地说:“也许,今晚吧。”
“我真的累了。”他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一边苦笑,“我不想疼了。”
他说完,手里的听筒便缓缓滑了下去。
云绥看到他支起一条腿,将脸埋在臂弯里,把身体紧紧团成一个球。
私立医院的各项设备都很灵敏,但再灵敏的听筒也无法完全接受一声低喃。
云绥努力贴着耳朵,却只听见两个字。
爷爷。
他抬起手,紧紧捏着胸前的衣料,强忍着眼眶的酸热说:“我陪你等吧。”
“对,我今晚就在这,等到十二点。”他自言自语着,丝毫不管病房里的人是不是能听到,“如果今晚十二点以前奇迹没有发生,那我就陪你签字。”
反正你总会需要我。
你也只能需要我。
他抬起头,只见病房里的人已经重新挂起了电话。
云绥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但迟阙脸上是全然的惊讶和从未出现过的安心。
“好。”他说。
得知云绥决定留在这里一整夜,林薇罕见地没有任何置喙。
她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拍了拍云绥的大衣说:“晚上自己多注意情况,有需要就打电话。”
拍衣服的力气很重,云绥估计林女士在生气。
不过没关系。
他笑起来,发自内心地释然,缓慢又郑重地点头。
身上的棕色大衣价值五万块,但云绥毫不忌讳地就地坐下,侧靠着特护病房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