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她委身陛下后(96)
祁涵示意他落座,方才那妇人言之凿凿,又知道瑾儿诸多细节,不像是空穴来风。
“那宸妃娘娘的意思呢?”
“她不曾认他们。”
谢明霁听出些门道,却踟蹰一会儿,还是偏向容璇:“虽同姓有些凑巧,但金平、宣平这一代聚居的容姓族人不少,分作好几支,彼此亲缘早就淡了。”
毕竟事关宸妃娘娘身世,此事仍待查证。
祁涵已命人将容家其余人等带来,容家那位小儿子尚在私塾,来去有些路程。
谢明霁道:“此案便由臣来审理吧。”
祁涵亦是此意,二人商讨一番,谢明霁道:“可要告诉宸妃娘娘?”
帝王未言,谢明霁想了想道:“不如等事情有些眉目,再告知娘娘不迟。”
倘若那妇人招摇撞骗,只是想贪些钱财,何必惹长瑾烦忧。
天色又慢慢暗下去,灰蒙蒙的天中蓄起水雾。
榻上人已醒,不曾吩咐点起烛火。
祁涵坐于她身畔,温和道:“可好些了?”
容璇摇头:“我方才……做了噩梦。”
她垂眸:“科举不顺,名落孙山。”
她牵引着话题,夫妻间朝夕相对,何等了解彼此。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他也知道她不愿答。
于是二人心照不宣地避开,祁涵配合着她粉饰太平。
至少眼下还不能提起。
“饿不饿,先用些晚膳?”
“睡久了没有胃口,缓一缓吧。”
“也好。”
事情按下,女郎墨发柔顺垂着。
屋中昏暗,祁涵心底轻叹一声。
他是她的夫君;她依旧不愿全然信任他。
……
风雨如晦。
容家夫妇分开讯问,整整一个午后的光景,谢明霁得了两份供状。
二十余年前,何氏初次有妊,万事小心谨慎。
一日午后,村中忽地来了位云游的道士。
那道士须发皆白,很有几分仙风。彼时她立在人群中,道士知晓她有孕,分文不取要为她算上一卦。
“大师算了许久,我这一胎必定是男孩,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道容家娶对了媳妇,一举得男。只等着儿子落地,将来读书光耀门楣。
何氏一跃成了家中的宝贝,婆母端茶煮饭殷勤得很。她风风光光养了五个月的胎,孰料一朝分娩,半夜里呱呱坠地的竟是个女孩。
家中人为此皆是彻夜未眠。
拂晓时分,容家的祖父吸够了旱烟,沉声决断:“对外就说是个儿子,女娃有什么用。容家丢不起这个人。”
丈夫唯唯应是,何氏更不敢反抗公爹之意。
提起女儿,何氏抹了一把眼泪:“妍儿虽是女孩,我也是将她捧在手心养大的,供她读书。除了她,村中哪里还有女娃能进学的?只因家贫,妍儿少时大病了一场。家中凑不出银钱,挨家挨户磕头去借,可就是无人肯相帮。妍儿以为我们无情,殊不知我们求遍神佛,能想的法子早就都想遍了。”
何氏哽了声音,泪流满面:“妍儿有上天庇佑,病好后却彻底恨上了我们,再不肯唤一声爹娘。我们……我们也是为了她好,可她十二岁离家后,就再不曾回来过。”
何氏的丈夫名唤容犁,他的供状没有何氏这般哭哭啼啼,但二人言辞大多都能对上。
至于他们的小儿子容硕,长姊离家时他年
岁尚小,几无印象。
供状如实呈于帝王案前,谢明霁道:“臣……请旨往昌平府。”
容家一门线索已大致问询清楚,宸妃娘娘却始终不肯言语。
谢明霁不愿轻信容家所言;他更相信他所认识的容长瑾。
如今仅剩下的线索,便是她参加科考时所用的籍贯,昌平府,淮河乡。
派遣暗卫去也可,只是谢明霁一直以来查探冒籍科考一事,对当地官府和赋役黄册熟悉至极。
金平府与昌平府毗邻,快马来回,他自信三日足矣。
“好。”
帝王颁下旨意,谢明霁再不曾耽搁,告退后转身离去。
……
连日落雨,风声大作,天地间昏暗一片。
容璇吩咐向菱合上殿中轩窗,依旧安心于手中刺绣。
外间所有嘈杂,她一概未曾过问。
于殿中清静数日,手中的香囊几近完工。
玉指抚过绣样,她还是绣不成鸳鸯,唯有一对水鸭子自在地嬉戏于水间。
“娘娘,陛下到了。”
风从敞开的门中卷入,吹散了一筐绣线。
容璇神色平静:“好。”
向菱与向萍尚未收拾一地狼藉,连行礼都来不及,便被陛下挥退。
她们不敢有违,心中不免担忧。可望见娘娘沉静的眉眼,又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殿门合上,容璇坐于原处,抬眸坦然对上帝王目光。
殿中寂静许久,殿外风声呼啸。
二人一站一坐,依旧是帝王先开口:“昌平府的籍贯,有何要辩解的?”
“没有。”
一应事实奏报中禀告清楚,他的瑾儿替淮河乡里正之子应了一场科举。对面为她伪造户籍,两不相欠。
说来可笑,他倾心相待的枕边人,到头来名姓、身份全然都是作伪。
她在自己面前,可曾有过一句真话?
甚至时至此刻,她面上都没有半分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