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她委身陛下后(98)
“有一物,朕欲请先生一观。”
帝王轻叩铜铃,殿门打开,送了供状入内的却是宣国公世子谢明霁。
“陛下恕罪。”
他争得秦总管的活计,祁涵熟知他的脾性,便也默认了他的逾矩。
谢明霁将容家夫妇的供词交予李林老先生,祁涵示意他寻空位落座。
祁涵道:“老先生看完再说无妨。”
“是。”
李林捧
了供状,因夫人不识字,他一壁阅着,一壁小声说与夫人听。
侍从俱已屏退,殿中寂静,只偶有李老先生刻意压低的话语。
渐渐的,连那话语也消失于无形。
李夫子常年执笔的手颤动不止,如此寡廉鲜耻的一对夫妇,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的一对夫妇,怎堪为人父母,怎配为人父母。
李夫人尚不明所以,只知妍儿的父母似乎又纠缠上了她。
偏生李夫子气得很了,一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明霁按捺不住,将后半分供状一字不落读给李夫人。
温柔敦惠如她,亦是怒极:“他们怎能、怎能——”
她望向妍儿的夫婿,生怕他受人蒙蔽。
妍儿是何等要强的性子,这样一段过往,她怎可能轻易示于人前。
供状几乎被李老先生揉作一团,他们对瑾儿的关怀,祁涵眼底动容:“容家夫妇道她不孝不悌,她一字不愿多言。老先生若识得真相,可否为她说句公道话?”
供状置于地,李老先生深吸一口气。
最初开口时,连声音都是抖的。
谢明霁洗耳恭听,读书人说话便是有些条理。不像容家那对夫妇,颠三倒四,半日也交代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李林对上首帝王一礼:“当年是曾有道士为何氏看相,批语共八个字。‘权衡天下,贵不可言。’”
“道士从始至终未提男女,何氏与他丈夫却立时认定怀的是个儿子。他们在乡里乡间四处夸耀,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容家要出一位状元郎。”
乡民们起初都还恭维两句,渐渐地听得厌烦,也都存了冷眼旁观的心思,看何氏能生出个什么金元宝来。
他彼时并不关心此事,也是后来偶然听得何氏诞下一子,对此不过一笑了之罢了。
他在乡中办了一间私塾,收附近的子弟读书。
“草民第一次见到妍儿,她是四五岁的年纪,比同龄人都显得瘦小些。她就那么站在窗下,露出半个脑袋,偷偷听草民讲学。”
李夫子望殿中华丽雕花的轩窗,与私塾中漏风漏雨的窗子完全是两番天地。
因不曾交束脩之礼,一旦被人发现,小小的妍儿就飞快跑开。
过一会儿,又悄悄地回来。
他早便发现了这个惴惴不安孩子,只是瞧她那双惹人爱怜的眼眸,也不忍心赶她。
一日散学得早,他瞧她还在外头,便招手示意她进来。
瞧她饿着,又给了半块饼给她。
他自然是知道容家这位未来的“状元郎”的,闲来无事,瞧她乖乖吃饼的样子,他又随意考了考她。
他慢慢正了神色。
这孩子天资聪慧远超他的预料,不过在外旁听几日,年岁又小,竟比他私塾中最得意的弟子还要对答如流。
他本是不信道士批语的;那一日午后,他惊得久久没有言语。
回过神来,他立时带了妍儿回容家,商议让她入学一事。
妍儿怯怯的,也不敢同父母说话。
他在时,容家夫妇一听闻此事,对妍儿尚且疾言厉色。也不知平日在家中,他们更是如何对这孩子的。
妍儿攥了他一角衣袍,无助地躲在他这个陌生人身后。
他自己也是读书人,也爱才,不愿这孩子就此埋没在乡中。
苦劝无果,他已然许诺不收束脩。好说歹说,又道别家的孩子大多入学,容家缘何不肯允准。
劝了半夜,总归让容家夫妇勉强答应。
他看着妍儿眼中露出一点小心翼翼的欢喜来,也有些欣慰。
他自己亦是存了一口气的。
他屡试不第,在这乡中蹉跎岁月,多少乡民一直背后看着他的笑话。
他就想啊,或许他这一辈子没有举人的缘分。但倘若他能教出一位得意门生,未来功名能胜于他,也算是一雪前耻,证明自己数十年的圣贤书并非是空读。
李夫人静静听丈夫说着,她回忆起妍儿读书的那段光景,眼眶红了又红。
容家从来没有好好待她,每每妍儿来学堂时,十日里有五六日都是饿着的,只能等晚间归家再吃饭。
她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总是心疼不已。
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偏偏容家这般待她。
尤其那时容家又得了个小儿子,摆席大宴亲邻,怎么看都不像是囊中羞涩的样子。
妍儿的笔墨由她准备,她也总是在灶上单备些吃食予她。
有时候天冷了,下雨了,别家孩子都跑回家,她就留妍儿在自己家中住下。
她知道妍儿回家后,也得不了容家夫妇什么好脸色。
小孩子藏不住多少秘密,他们也慢慢察觉到了妍儿的身份。
没有任何被欺骗的愤怒或是难过,他们只是想,难怪啊,难怪容家夫妇如此苛待她。
一时生不出儿子,为了自己的颜面强行掩盖妍儿的身份,又将怒火都发泄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