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与质子(184)
当初她点他为质子,他还觉得自己不过是弃子,威胁不到梁国什么。
他却忘了,只要梁国还在,她自会有利用得到他的地方。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阻止不了梁国灭亡,更阻止不了她一统天下,天下大势亦不会因他而改变。
无数史书都在明晃晃地告诉他,天下一统乃是大势所趋,无人可挡。
他以为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很明白了,当这一切发生时便能泰然自若。
却从未想过,史海中的一颗沙砾,落到一个人身上便如此沉重,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如今他只希望兄长能一切安好,便不再奢求什么了。
此刻最是煎熬,他心急如焚,不住地望向殿门外,盼着能有好消息,不期然地对上了段曦宁幽深的眸子。
从前他总觉得她的双眸像一汪深潭,怎么看都看不透,反倒会让人陷进去,而今,再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他深觉自己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沈公子,在等谁啊?”
段曦宁面上依旧挂着同往常不着四六开玩笑时的笑容,不达眼底的笑意却让他不寒而栗。
在沈渊愣怔时,段曦宁摆摆手,让身后的期门军将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扔在了他面前,笑眯眯地问:“是在等他吗?”
第106章 世事无常
沈渊定睛一看, 正是他派去送信的商陆,急忙蹲下来扶,关切地问:“商陆, 你怎么样?”
商陆早已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了,哪里能回答得了他的话?
“沈公子,你和你这狗奴才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好好待着, 等着跟你兄长团聚。”
段曦宁说得云淡风轻, 一挥手, 轻描淡写地将手中沈渊想要给沈鸿的信粉碎, 纷纷扬扬的碎屑落在了他与商陆的身上。
她负手而立, 语调冷了几分,接着警告道:“否则, 朕可保不齐,下次会不会失手将他脑袋给拧下来。”
“那场面可不好看啊!”
沈渊扶着满身是伤的商陆,气得手都在发抖,听了她的话更是出离愤怒, 高声质问:“你到底想对我兄长做什么?!”
段曦宁微微俯身看着他, 唇角凉薄地弯起,语气中带着让他反感的狡诈:“自然是请他来云京坐坐, 让他好好喝两杯呀!”
语罢,便直起身笑得恣意张扬。
以前他很喜欢她这样的笑容, 带着几分羡慕和向往, 觉得那是他从未真正体会过的自由自在。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这笑容无比刺眼。
他咬牙切齿地怒斥:“老奸巨猾,无耻之尤!”
被他怒骂, 她丝毫不生气,反而笑得愈加肆意:“过奖!”
说着转头云淡风轻地吩咐伏虎:“沈公子近来抱恙, 须得静养,派人好好保护,莫让任何人扰了清净。”
一向爱插科打诨没大没小的伏虎,此刻面对这样的陛下大气都不敢多出,恭敬领命,吩咐带来的期门军井然有序地将承明殿围了起来。
沈渊看着这大批的期门军,明白她这是要将他囚于承明殿,不免慌乱,彻底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你什么意思?”
段曦宁眉梢轻挑,故作诧异地问:“朕说得难道不够明白吗?果然,沈公子连话都听不清了,是该好好静养。”
沈渊已经怒不可遏,内心的恐慌也被无限放大,顾不得许多,当即起身就要往外闯,想要逃离这个即将彻底变成牢笼的地方。
有期门军要拦,他也将对方的刀抢了过来,毫无章法地冲着虚空胡乱挥着,用以防身,想要闯出宫去。
眼见场面混乱,伏虎赶紧要上前护着段曦宁,却被她一把夺过手中的刀推开:“一边儿去!”
她轻而易举横刀将沈渊的刀挡了回去,眼神微眯,语带讥讽:“困兽之斗,白费力气!”
沈渊本就不敢伤人,对上她愈加章法大乱,又用的平时不善用的长刀,根本不能将她如何,反倒被她步步紧逼。
最后,他手中刀也被挑飞,毫无还手之力。
段曦宁手中长刀干净利落地架在了他脖子上。
似乎是不解气,她将刀一横,刀背抵住他的咽喉,一路将他推到了不远处的墙上,冷笑:“老实待着,你逃不出去的!”
打了这么一场,沈渊的怒气仿佛也随之一泻千里,无力地靠在墙上,只剩下绝望和无助,语气中满是哀求:“陛下,我兄长也不过是普通人,并不会对你的大业有何阻碍。你的铁骑所向披靡,没有兄长,一样能轻易拿下梁国,为何不能放过他呢?”
段曦宁放开了他,将手中的刀随手扔给了伏虎,撇开了盯着他的视线,沉声道:“你不懂朝政,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沈渊无力地顺着墙面滑了下来,摔倒在地,面如死灰地仰望着天空密云滚滚,眸中灰暗无比,只觉得这天,再也晴不了了。
听到他摔倒,段曦宁的脚步顿了顿,未曾停留,大步离开,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她要的可不是梁国那块地皮,而是梁国大批士人的臣服,是前朝传过去的文化正统,没有沈鸿这个正经的梁国世子在手,怎么好成事呢?
出门时,她朝伏虎一摆手,令道:“合围。”
伏虎立即领命,叫了人来将承明殿大门合上。
素筠没想到两人会闹成这样,一路上小跑着跟着她,大气都不敢出。
刚进了乾阳宫,就见贺兰辛在宣政殿前徘徊,像是有什么事要回禀。
段曦宁语气不善地问:“不赶紧回去办事,在这儿干什么?”
贺兰辛恭敬地询问:“臣以为,单靠含章……沈公子,怕是引不来沈世子,是否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