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到底在等谁(125)
“娘娘。”刘公公上前来, 颇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不愿意起身。
想来也是好笑, 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愿意向神明忏悔。
谢杜娘想起来零星往事。
纪臻一直着眼于放在明面上的几个人,与这几个人暗暗较劲,却一直忽略了另一个人。
……
“祭司大人,你比谁都知道我的来路。”
那时她以死相逼,只求前祭司江尽不要将她所做的一切暴露出去。
也是她大意了,祭司是何其聪明的存在,她做的那些小动作,早被对方尽收眼底。
是她做的过分了,祭司才出言。
祭司尽管一直不怎么出现在众人眼前,但其在百姓面前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祭司想要杀一个人太容易了,几句话,便能将一个人钉死在祭台上。祭司的存在,祭司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世人,太过可怕,却也太容易被忽视。
祭司江尽看着她,眼中的情绪不知是悲悯还是觉得她可笑。
僵持不知多久,她才听见江尽说:“天有轮回。”
“那无所谓,只要能够成全我自己,牺牲再多我都无所谓。”彼时还心性不够沉稳的她这样回答。
从那之后,江尽便开始隐退,将祭司之位传给弟子颂。他去了哪里无人得知,或许云游去了,或许仙逝了,又或许,依旧在某个暗处看着她。
但也无所谓了。
谢杜娘的目的达到了,江尽没有将她做的一切说出来。
祭司是最大的变数,但她没有与纪臻说,一是她与纪臻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她需要给自己留点后路;二是她也同样,不会甘于纪臻操控之下。
只是。
谢杜娘敛了敛眸,阴差阳错的,纪臻对祭司起了嫉妒心——他开始不满,为什么总有那么多愚昧的百姓愿意去相信神神鬼鬼的祭司。看见那些百姓一个接一个拜倒在祭台之下,他便觉得祭司似乎是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光辉。
于是纪臻开始暗中削减祭司的权势,让祭司变得越发空壳。
只是他到底低估了百姓对祭司千百年来的敬畏之心。
谢杜娘缓缓勾起一抹笑。
有的时候,深宫女人这个身份是她最好的伪装,能让她在暗处坐看风云涌动,而后待时机成熟,便坐收渔翁之利。
尽管开始她是很厌恶这个身份的。
谢杜娘想着,终于才扶着刘公公,缓缓起身。
“走罢,去看看皇上如何了。”她说。
……
另一边,颂看着燃烧的蜡烛。
小徒弟观察他许久了,他觉着今天的颂很奇怪,似乎心事重重。
奈何他又不敢问,只能探头探脑地看。
颂确实在想着心事。
唐年茹对他发出的合作邀请,他无法一口回绝。
不光是唐年茹这般想,有些时候,他也在怀疑现在的皇帝,究竟适不适合继续坐在这把龙椅上。
皇帝碌碌无为,百姓虽生活安康稳定,但一切都是假象——因为皇帝的碌碌无为以及毫无震慑力,朝廷下风云暗涌,权臣暗斗,皇子内争层出不穷。
只差一个导火索,这种假象便会被打破,届时也会给百姓带来灾难。
他是祭司,从小师父江尽便教导他要以苍生为己任,他所做的一切,起的每一卦,每一次的拜谒,都应当是为了苍天百姓。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应不应该助力唐年茹,将灾难减到最小?
或许说,这可能吗?他想。
他早年间,为唐年茹算过一卦。卦象显示唐年茹会带来灾难,会毁了如今的安稳。
通俗的说,唐年茹会是那个祸乱天下的灾星。
颂看着跳动的烛火,眸底暗暗。
他也算不上多伟大,尽管知道如此,他也没有扼杀了唐年茹。
也许他也心存不满已久,只是一直不愿意面对。
颂叹了一口气,招了招手,让一直暗中观察的小徒弟过来。
……
江知缇病了。
一次梦魇让她大病一场,哪怕是玄门弟子,心病到底难医。
她似乎被那场梦魇夺去了三魂六魄,时不时便走神,魂不守舍。
众人察觉时,她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门内一日有余。
京月一直在她身边,不说话,也不多动作,只是时不时安抚。
夜半,不敢入眠的江知缇对京月道:“师父,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是她思索了一个白天的问题。
她好像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比方说,她到底从哪里来,有没有父母,家在何处,为什么叫“江知缇”,而不是叫别的名字云云。
她连她是怎样来到茶楼的也不知道,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被追杀——尽管如今已经许久没有人来杀她了,但她还记得空手接白刃时的惊险。
所以,她到底是谁?梦里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京月看着她,良久后才道:“你就是你,那些都过去了。”
“我只是不明白。”江知缇坐在床榻上,缓缓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她不像莲璃,尽管远走他乡,但依旧记得回家的路;她不像方子泓,尽管天资愚钝,但依旧很清晰自己的目标;她不像楚秋,尽管修为注定无法更进一步,但依旧豁达开朗……她不像很多人,她越来越不明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