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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不出再见(83)+番外

作者: 陈在舟 阅读记录

周景池回复完杜悦的消息,抬眼看他:“方言?”

赵观棋脸上漾着笑,点头。

周景池若有所思几秒,说:“乖。”见赵观棋有兴趣,他不免解释几句:“一般来说男生女生都可以这么夸,是指长得很好看,而且很可爱的意思。”

赵观棋似懂非懂,一番搜肠刮肚后模仿起月池话的腔调,说:“你很乖。”

周景池一愣,笑起来:“不是这么用的,夸人也要有由头。”

“那我乖?”赵观棋融会贯通,“我刚好剪了头发。”

周景池面露不解。

“我剪了头发,你可以这样夸我。”他贴心提醒。

清晨还不算热,太阳只从云层后透出一点点光。赵观棋驻足不前,理发店里没等到的夸奖变成横亘在两人前的大山。他是个藏不住事儿的,非要周景池夸出声来才作数。

“你都多大了。”周景池不管他,继续往前走。

“不是你说的都可以这么夸吗?!”赵观棋紧追上去,亦步亦趋地控诉:“碗儿糕只给我买20块钱的,风扇给我吹旧到快散架的,理发只给我剪15块钱的!”

周景池猛地停脚,听赵观棋大声道:“小气鬼!你昨天还夸汤圆可爱,人家也不理你,你还不是咕咕唧唧的说了十来分钟。”

“......”

“背着人打架,没猜错的话还是两次。”周景池放缓语速,“你这已经不属于乖的范畴了。”

在这大街上忽然翻起旧账来,赵观棋一怔,抬眼看对方,周景池却没有再看自己的眼睛。散落的目光的扑在他脸上其他部分,对他说:“你额头上那块伤,铁定是要留疤的。”

细碎的,淡淡却蜿蜒的疤痕。周景池用目光临摹过许多遍。

赵观棋有睡午觉的习惯,他没有。自莫名喊疼的梦话后,周景池时不时会在他午间睡熟的时候去看几眼。

赵观棋睡觉很不安稳,不知道在紧张什么,睡熟后总不自觉皱眉,不自觉砸吧嘴。嘟囔着听不清的只言片语随着毯子被蹬到坐在床尾的周景池身上。

将毯子重新盖好,周景池视线总会长久停留在那张脸上。上次摸过的伤痕竟然比触感更严重,侧睡着能看到半截凸起的疤痕。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周景池暗暗觉得两场架之间有什么不可说的链接。上次的架是和何冕打的,看到照片那一秒他恍然。

赵观棋跑出去找的不是演讲稿,是他们的第二张合照。

小小的相纸掉在地上,被作祟欲爆棚的何冕捡到,不知道两人进行了如何友好的交流,一场拳拳到肉的斗殴在大庭广众下拉开帷幕。

打架不乖,撒谎不乖,缄口不言不乖。

同样的考量在两颗心里独自运行,赵观棋的情绪像被云盖住的太阳似的低落下来。

何冕说没有告诉赵观棋他的取向,周景池陷入更庞杂的谜团——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矛盾点。

太阳送走一朵又一朵云,明明暗暗后,终于带着温度不留情地大摇大摆照下来。

“晒起来了,回家。”周景池说。

“我可以解释的。”赵观棋稀里糊涂说出一句话,接着又说:“打架,我可以解释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有车驶过来,周景池埋头将赵观棋往内侧拉。对他说:“我只是想说...打架不安全,你本来就受过伤,只怕雪上加霜。”

赵观棋没说话,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完美证词。周景池看着那副犹犹豫豫的模样,突然觉得对方被自己传染了扭扭捏捏的烂毛病。

“按你自己的话来说。”周景池去看他的脸,哄他:“你这脸很金贵的,留疤不好看了不是?”

踌躇一瞬,他换了说法:“就不乖了。”

“乖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赵观棋改口,“你还不是要走一个月。”

他无视好友韩冀的存在,嘟囔抱怨:“我一个人要无聊死了。”

“很快的。”周景池扯着他走在成片房檐的阴影下,“等你下次剪头发,我就回来了。”

在了解到赵观棋童年时光之前,周景池对他粘人的特质是无法理解的。一个有钱的富二代,怎么会有这种几近分离焦虑的毛病。但经韩冀的点拨,加湳風上那场高烧,周景池渐渐明白过来。

人生起病来是脆弱的、纯粹的,往往和孩童一样会向外去求。赵观棋高烧到说起胡话来,却一半都是在喊哥。

开着小夜灯的房间泛着没有温度的暖光,水银温度计被握得发烫。周景池忙到手足无措的时候,窗外又偷摸飘起夜雨来,滴滴答答地砸在彩钢雨棚上。

一点一点,一阵一阵,一股一股,陪赵观棋翻来覆去地闹着。

“哥,你手好冰...好舒服。”

“特别好,月亮特别低。”

“这个吃不了,这个过、过敏。”

“我不想爬,我疼。”

“哥,你别哭。”

周景池听得费力,听得糊涂,听得眉头紧锁。发凉的手任由赵观棋抓着贴在脸上降温。安宁一会儿,又激动起来:“我也要、我——”

将耳朵贴得更近,他问他:“要什么?”

烧得通红的赵观棋喃喃道:“我、我也要许愿。”

“不要。”他重复,“不要走。”

燥热的凉夜,周景池悬起一颗喧嚣过虫鸣的心。

整夜静谧,烧渐褪去,注视良久,周景池没再说话,坐在床尾直到天明。

他错了,赵观棋原来是个很能藏事的人。

思绪回到喧闹的天光大明街道,周景池掂了掂手里的口袋,说:“坚持坚持,我回来给你做碗儿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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