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了盟主前夫后(216)
沈星遥歪头仔细打量壁画内容,略一思索,道:“这是方相氏吗?难不成……这上面的画的东西,便是玉煌宗的起源?真要追溯到西周……那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凌无非摇头不言,满心疑惑走到第三张壁画前,却见画中方相氏作盘膝姿态,身体离地腾空,周身落羽纷纷,脚下疫鬼尽为匍匐状,虔诚跪拜,如敬神祇。
“这是羽化飞升了?那旁边的这些东西呢?怎不逃跑,反对他行礼?”沈星遥停在他身旁,仔细端详壁画,疑惑不已。
“看这画上的意思,倒像是要驱使这些鬼怪为他所用。”凌无非说着这话,已然站至第四幅壁画前,粗略扫视一眼,眸光倏地一亮,拉过沈星遥指着墙上的画,道,“你看,果真如此。”
画上方相氏,衣着未换,换了张凶神恶煞的面具,双手裹着某种动物毛皮,做出奇怪的手势。
而在前一张画上匍匐跪拜他的那些山精鬼怪,则分散在画上的各个角落——
有的凶相毕露,食人伤人;有的以长舌为鞭,逼迫衣衫褴褛的人们干着苦力;还有的绑来妙龄女子,往方相氏所在奔来,一个个丑态毕露,恶劣行径令人发指。
沈星遥缓缓摇头,若有所思道:“原本以为,卓然不是岛上的人,他那些下作勾当,当与玉煌宗教义相悖,如今看来,却是一路货色,没什么区别。”
“也说不准,卓然和洪超并非同一人。目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罢了。”
“可我觉得,卓然不是岛上的人。”沈星遥一面推着他往前走,一面说道,“那些毒物,他用得并不娴熟,还总是出错。若真是得了宗门真传,哪至于如此?”
言语交谈间,二人已走到了下一处壁灯间隙前,眼前的墙壁,早已被人用锋锐之物涂涂画画刻了满墙,盖住了原先的壁画。
沈星遥疑惑不已,松开凌无非的手,继续前行,只见刻了壁画的那面墙,往后灯火间处尽是斑驳的刻痕,没有一幅画能看清。
越至深处,狭道中漏出的风也愈冷,吹得人寒毛直竖,前方灯火暗处,隐隐传来丁零当啷的声响,似铃铛声,却不轻亮,反倒有几分渗人。
“你等会儿。”凌无非追上前来,拦住沈星遥,“你知道前面有什么吗?就这么硬闯?”
沈星遥没有说话,只是指着声音来处,示意他听。
“这里边……该不会有祭祀吧?”凌无非不觉锁紧了眉。
“画上仪式为西周之礼,那时祭祀所用……是人牲。”沈星遥面色微变,“还是回头找出路吧。走另一边试试。”
凌无非点了点头,护着她转身往回走。谁知才跨出两步,便听得一声奔雷般的巨响从道口传来,震得令整条地下密道也跟着颤抖起来。
二人心觉不妙,几乎是下意识地牵住彼此的手,回转至入口,果不其然,二人来时的路,已被一块从地下升起的巨大岩板堵住。
沈星遥一手扶上岩板,本待运劲尝试将之震碎,却又犹豫了。
“怎么了?”凌无非温声问道。
沈星遥回想起上回在云梦山那引发山崩的一刀,顿觉神思紧绷:“这里是在底下,万一地洞崩塌,我们……”
“我听你的。”凌无非出乎她意料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平静地望着她,等待她的决定。
沈星遥诧异回望,心里腾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复杂悸动。
“我……”沈星遥缓缓放下了手,略显慌乱背过身去,“我不想因为我的失误带来麻烦……”
“嗯?”
沈星遥深深吸了口气,抬眼望向甬道深处,沉默片刻,道:“千辛万苦到此,不就是为了弄清楚那些毒物的来历,和卓然的下落吗?既已走到这一步,不如进去看看,这帮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吧。”
言罢,跨出一步,却又停住,倏地回头看向凌无非。
“怎么了?”
“我看这岛上的毒物,好像都伤不了你。要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得给我收尸。”
“你别胡说八道……”
“但你必须把我送回昆仑,不许葬进你家的坟。”
沈星遥说这话时,神情尤为正经,义正词严,不容置辩,看得凌无非意识恍惚,下意识连连点头,少顷回过味来,又忙摇头道:“别说傻话,我不会让你死在这儿的。”
“这话也不是你我说了算。”沈星遥无奈叹了口气,转身往甬道深处走去。
凌无非亦步亦趋,始终跟在她身旁,心下百感交集,愈觉不是滋味。越来越近的叮铃声,渐渐模糊在耳畔。
他沉默许久,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星遥,其实我……”
沈星遥一手捂住他的嘴,五指掐着他两颊皮肉,掰正脑袋,另一手指着前方。
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大大小小,被切割出千奇百怪形状的铜镜碎片,由长短不一的透明丝线拴着,自洞顶悬挂垂落,挂满一整条道,交错折射,扭曲地映出二人模样,缀满一路,仿佛不论走到哪个角落,都能看见自己,凌乱拼接起来,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
而那如祭祀铃音一般的叮铃声响,正是这些镜片碰撞发出的。
凌无非两指捏起一片碎镜看了看,下意识拽了拽,却觉上方有股莫名的力量与之抗衡,因担心设有机关,很快便松了手。
前方的路没有灯火,只有一连串密密麻麻的碎镜遥映出入口的光,斑驳照亮洞壁,远方隐约透出若隐若现的光点。沈星遥被晃得眼花,索性低头往地上看。
凌无非一手绕过她后背,掌心托在她肘弯下,小心搀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