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宦指南(55)
春风里依旧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而这几分寒意夹杂着花香,将时鹤书浸染的彻底。
凛冽花香混合着药香,与时鹤书矛盾又和谐。
他立在栖凰宫外,如一棵松柏,端正注视着紧闭的宫门。
小太监见是时督主来,大老远便入殿通传,正在檀香中闭目假寐的太后睁开眼,拨开莲芳替她按额角的手。
那张明艳的脸上此时尽是疲惫,飞扬的凤眸有着不明显的红肿,太后低低叹了口气。
“……传进来吧。”
血腥早已被花香洗净,因低咳而染上红晕的眼尾依旧带着浓墨重彩。时鹤书缓步走入殿中央,微微颔首算是行做一礼。
“太后。”
太后现在也没心情去追究他的举动,轻轻应了一声便算过去了。
“时掌印今日来寻本宫,有何事?”
殿内的檀香实在过重,时鹤书屏息片刻,才放缓声音:“臣无要紧事,只是……”
听到时鹤书欲言又止,太后头更痛了。
“你等等。”
太后拿起冷茶一饮而尽,总算是缓解了额角的跳痛。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才再度看向时鹤书:“请说吧,时掌印。”
时鹤书没有拒绝,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臣偶然得到了一些消息。”
太后:“……”
不必时鹤书说,她都知道那些会是什么。
左不过是她为平阳谢氏开后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平阳谢氏僭越圣上,对平阳谢氏在平阳的倒行逆施不管不问不在意……
太后闭了闭眼:“时掌印,若是与罪臣谢氏有关,便不必来问本宫了。”
时鹤书对她的态度并不意外,他轻轻颔首,否认了太后的话:“与谢氏无关。”
太后有些惊讶的看着时鹤书,而时鹤书轻声道:“臣只是听闻太后近日不知为何事茶饭不思……心中担忧,想来劝太后保重凤体罢了。”
太后:“…………”
还能为何事。
额角跳痛的愈发厉害,不得不说,太后最讨厌的,就是时鹤书这幅阴阳怪气,在不经意间戳人痛点的样子。
以退为进,明知故问,刻意给她留下一个极为明显的圈套,再用数不清的小圈套将她包围,让她无论答什么都是错。
太后清楚,自己不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不能为平阳谢氏感到悲伤。于是她只是虚伪的牵起唇角:“时掌印从何处听来的消息?本宫近日很好。”
只是答完,她便发觉了不对。
只见时鹤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轻轻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
“原是如此。”
时鹤书轻声细语:“或许就是臣听错了吧,告辞。”
出乎太后意料的,时鹤书没有再逼问些什么,没有再步步为营的进攻,而是直接转身离去。
——只是依旧没有行礼。
“走吧。”
接过景云手中的帕子,时鹤书以帕掩唇,低低咳了两声。
殿内的檀香实在太过浓重,令他总是不舒服。
景云抿唇,关切的注视着时鹤书:“九千岁……您……”
时鹤书抬起那双浮着红晕的桃花眸,湿润的眼静静注视景云片刻,随即移开:“不必担忧,我无事。”
景云的指尖颤了颤,最终他还是没有问些什么,只是垂首应道:“是。”
夜幕悄然降临,月如钩。
梧桐在风中摇晃,在树下借着月光读书的人轻轻翻过一页纸张。
沉重的狐皮大氅落到他身上,一只大手圈住那盈盈一握的腕。
冰凉的皮肉被炙热的掌心包裹,书落到桌案上,时鹤书顺着手的方向看去,却见景云紧抿双唇,满脸担忧。
“九千岁,风凉了,还是回房吧。”
时鹤书的身体实在是太冷了,冷到在握住他手腕的一瞬,景云只觉得自己抓住了一块坚冰。
时鹤书的目光划到那只圈住他手腕的大手上,垂眼默了半晌,没有拒绝。
他顺从的被景云带起了身,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般任由景云带着回到了房内,又轻轻坐到了床榻边。
坐在床边的青年静静注视着男人忙前忙后,又是翻出手炉放到他怀里,又是将温水塞到他手中,最后又拿出了两片小圆片递到了他面前。
“督主,这是预防风寒的药。”
风寒?
时鹤书顿了顿,终是接过药片送入口中,以温水送服了下去。
甜的,像糖块。
时鹤书这样想着,一颗真正的糖块便抵到了他唇上。
他抬眼看向景云,而景云牵起唇角,对他露出了一个浅笑。
时鹤书:“……”
算了。
他终是启唇,贝齿轻轻咬住了那块紫色的方糖,殷红的舌尖卷着糖块送入口中,时鹤书的眼睛极不明显的弯了弯。
好甜,喜欢。
景云没有错过时鹤书因愉悦而弯起的眼睛,唇角笑意加深,景云不自觉俯身凑近时鹤书。
细腻的眉眼如云雾环绕的山林,垂下的长睫似是展开的鸦羽,色泽浅淡的唇上挂着并不明显的白糖颗粒,在烛火摇曳下如晶石般发着光。
景云如鬼迷心窍般抬手,轻轻擦过柔软的唇瓣。
时鹤书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到,微微睁大了眼。
“你做什么。”
柔若无骨的手握住景云的腕,时鹤书抬眼注视着他。
后知后觉的回神,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景云僵硬的牵着唇角,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抱歉,九千岁。”他干巴巴道:“只是属下看到九千岁的唇上有……”
时鹤书略顿了顿:“本督想,本督应该说过,不要直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