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宦指南(56)
景云抿了抿唇,如霜打的茄子般垂下头:“……是。”
时鹤书并没有继续追究他的问题,而是松开他的腕:“只此一次,不许再犯。”
虽然能够接受一些对别人而言有些过于暧昧的举动,但直接触碰唇瓣对时鹤书而言,也是有些越界。
他并不喜欢过于越界的举动。
景云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在静静注视时鹤书片刻后,他低低应了一声:“属下明白了。”
……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夜转瞬即逝。
月落枝头,红日被山峦吐出,高高悬于天上。
司礼太监扯着嗓子宣告早朝的开始,百官皆肃穆而立,或注视着上首的太后,或注视着最前端的时鹤书。
挺拔的身形如一棵青竹,赤红的蟒袍衬得他肤白若雪。明明生了副无害的美人面,却无人真的敢将他当做无害的存在。
“诸卿,本宫决定彻查地方大族。平阳谢氏的事,务要引以为戒。”
没有人对这句话持反对意见,百官皆颔首应是。
“诸卿可有什么要说的?”
“太后,臣有话要说。”
有官员上前一步:“臣以为,太后既出身平阳谢氏,自除母族之事,恐有……”
此言一出,百官皆暗戳戳的看向那官员,太后更是冷眼瞧着他:“本宫是为天下除害。”
那官员不依不饶:“为天下除害者乃是锦衣卫,太后并非为天下除害者。”
言外之意,别在自己脸上贴金了。
这下连时鹤书都投去了视线。
他记得他的计划里没有这一部分,是谁这么……
仔细一瞧——原是新任礼部尚书李空惆。
这位新任礼部尚书曾因言语耿直得罪太后,近十年郁郁不得志。身为同岳年间最年轻也是最落魄的状元郎,蹉跎了大好年华的李空惆恨毒了太后,比时鹤书更希望太后从那个位置上跌落下来。
此时终于有机会借题发挥,他自然不会放过太后。
第29章 除害
染着丹蔻的手紧紧扣入掌心, 太后注视着李空惆,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
“李尚书可忘了,锦衣卫是本宫派去的。”
太后的语气阴森森的, 仿若毒蛇:“既然是本宫派去的,又如何不是本宫除害。”
李空惆不敢置信,猛地抬起头:“如何能这样算?”
太后慢条斯理:“如何不能?”
察觉到李空惆无话可说的时鹤书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转而看向了季长明。
季长明当即上前一步:“太后,臣近日有三问不解,不知可否问过太后。”
暂胜一局, 出了口恶气的太后心情舒畅。她轻轻抬起下巴:“请说吧, 季尚书。”
季长明微垂着首,没有直视太后, 说出的话却……
咄咄逼人。
“臣斗胆。”他顿了顿:“想问太后究竟是谁, 给了平阳谢氏占地为王,与平阳官吏沆瀣一气的胆子。是谁让平阳谢氏能够压迫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又是谁给了平阳谢氏僭越陛下, 冒犯天子的资格。”
“平阳谢氏的所作所为, 实在是亘古未有。臣既心惊于平阳谢氏在平阳的肆意妄为,更心惊于究竟是何人在庇护平阳谢氏,纵容他们无恶不作。”
“还请太后明察,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这话的风格太熟悉,太后几乎是在瞬间意识到了背后指使者是谁。
“呵……”
指尖刺入掌心, 太后冷笑一声,看向时鹤书,声音被压的极低:“你是在要挟本宫吗?季尚书。”
季长明平静:“不敢。”
但他越平静, 太后越气恼。她的目光落在那与时鹤书相似又不同的身影上,冷声怒道:“本宫也想问, 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高堂之上要挟本宫!”
“没有谁给臣的胆子。”季长明不卑不亢:“但这些话,总要有人说出来的。臣今日甘愿被贬,也想为平阳百姓讨个公道,为天下人讨个公道。”
大义永远是最好扯的大旗,此话一出,哪怕太后知道季长明的背后主谋是时鹤书,她也无法理直气壮的对他们发难。
因为只会适得其反。
但此时的太后已无法思考利弊,数日累积下的怒气与怨气萦绕在她的心头。
“是吗?”
注视着下首的季长明,太后狠狠抄起砚台,砸在他的脚边。
砚台砸碎了地面,四溅的碎片划破了季长明的眼角。一行血泪流下,但他依旧弓着身,一副太后不应予他就不起来的模样。
“既然季尚书情愿被贬,也要对本宫失礼,那本宫何不全了你?”
边疆苦地在脑中转了一圈,太后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又见几位官员出列。
“太后,请三思。”
“恕臣直言,若您便这样贬谪一位心向百姓的官员,恐寒了天下人的心。”
“太后,臣也认为谢氏罪臣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胆寒心惊,季尚书此番言论并非有意冒犯您,还望您恕罪。”
“太后,季尚书只是无心之失。您千金凤体,何必斤斤计较。”
“太后……”
他们一言一语,皆跳在太后敏感的神经上。
掌心几乎要被掐出血,太后死死的盯着时鹤书。
她知道自己此时应平心静气,好好的安抚官员,好好的处理这件事。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
可是……
“太后,您堵的住臣的口,堵不住天下苍生的悠悠众口。”
季长明此言一出,太后的那根神经几乎是在瞬间断裂。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