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局(92)
杜浔斜眯着眼睛,“你不是要说正事吗?”
赵洵抱着双臂坐他对面,“你先说,我再说,两不耽误。”
“罢了,早晚都要告诉你,”杜浔面泛喜色,心情很是愉悦,“郑夫人前几日从母家回京,将郑尚书拎到我府上赔礼道歉,重新商定了我和郑小娘子的婚事。”
赵洵拍了拍他的肩,贺道:“可以啊,还真是喜事一桩,亏你能忍到现在才同我说。”
杜浔扬起下巴,“我那不是怕打击某人吗?也不知某人何时才能修正正果,”他成心长叹一声,又道:“听说某人好不容易叩开了门,结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被赶出来了,真是可悲可叹啊。”
赵洵听得想抬起胳膊给他一拳,可又想到杜浔这段坎坷又戏剧的姻缘,心里还是真心替他高兴,“你就幸灾乐祸吧。”
杜浔也拍了拍他的肩,“好事多磨,你也别灰心,郑夫人和陆夫人交好,郑小娘子跟我说陆家还没向徐家递婚书,更别说交换草帖定帖了。”
赵洵道:“我递是递了,那不是不行吗?徐御史只看重陆霄,若不是我让我大哥在帖子上盖了私印,徐御史都不一定请我进门。”
杜浔啧道:“徐御史倒还真如旁人所说那般,宽大为怀,你先前都那样骂御史台了,还带着他一块骂,而且你还惦记人家女儿,他居然还能请你进去喝杯茶。”
一提起这个,赵洵就羞愧不已,“当时还没及时查出来,我若是知道徐御史就是徐小娘子的父亲,断不会那样做。”
“放宽心,我二哥前日来信说,他曾和徐御史一同在相州共过事,徐御史凡事亲力亲为,是个极和善的人,很好相与,”杜浔笑道:“对了,你不是要说正事吗?快些说罢。”
赵洵低着头笑了笑,随后稍正神色,“刘密死得蹊跷,我怀疑肃国公很有可能以为刘密是我让人杀的。”
杜浔忽然想到那日,刘密身戴铁镣,被狱卒押着从台狱中出来,肃国公夫妇在大狱门口等候多时,看到衣脏发乱的儿子,夫妇二人泣不成声,当即跑了过去抱住刘密,又低声私语几句。
也不知夫妇二人对他说了什么,刘密面如白纸的脸上突然显现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不过不用说,杜浔也能猜到是什么话,无非就是些利用职权打点好一切之类的云云,他气得心里直痒痒,可惜肃国公夫妇一直驱车送到城外,他和赵洵没有机会近身上前。
等到肃国公夫妇远去,他跟赵洵才策马近前,赵洵假借抽打马屁股,将马鞭狠狠抽在了刘密身上。
刘密疼得吱哇乱叫,被马蹄带起的泥水溅了他一身。
赵洵斜勾唇角,拉紧缰绳调转马头,缓缓停在刘密和狱卒身前,看似无意地又抽了他一马鞭,“真是不好意思,走得急,没看到这位……”他眼眸微眯,腔调中带着许多戏谑的意味,“呦,这不是刘密吗?”
刘密惨叫几声,疼得跌坐在泥水里,好不狼狈,可没等一会儿,这人竟又开始发笑,“你奈何不了我?我爹说了有丹书铁券保我性命。”
赵洵将缰绳往后一扯,马儿嘶鸣一声,退后几步,转而扬起前蹄,眼看就要踩到刘密身上。
刘密也不顾身下是脏水还是泥坑,吓得手脚并用往后爬,沉重的铁链在他脖子上嗖嗖作响,压得他的动作迟缓下来。
看着他这样窝囊狼狈,赵洵的心情舒畅许多,淡淡笑道:“忘了说,我的马不喜生人,尤其是你这种的,它看了都嫌恶心。”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刘密窝在泥坑里瑟瑟发抖,“官家已经饶了我。”
赵洵冷笑:“可流放路上并不太平,你又吃不得半分苦,若是你遇到了什么山匪,染了什么急病,死了也很正常。”
刘密或许也是被吓急了,发了疯似的吼道:“若你杀了我,我爹定然不会饶了你,我……”
话还未说完,刘密突然捂住嘴,不敢再说下去,畏惧地看着坐在马背上的赵洵。
“怎么?你爹还想反了不成?”赵洵面露不屑,嗤笑道:“你就等着吧,折磨你的法子我多的是,离了京,刘圭老儿还能时时刻刻看着你不成?”
刘密眼中闪过一抹愤恨之色,很快就被惊惧掩盖过去,下一刻,这家伙竟趴在泥水坑里哭了起来,眼泪鼻涕在脸上纵横交错。
赵洵顿时恶心得不行,也懒得再跟他言语,骑着骏马奔腾远去。
当日之事,还有几名行人亲眼目睹,这样来看,赵洵被肃国公怀疑也是理所当然,可他确实没做,因为他打算等刘密再走远一点下手。
“刘密是被虐杀致死,跟你有什么关系?”杜浔道:“你又并非那种人。”
屋内飘起一阵似有若无的甜香,赵洵嗅了几下,捏着鼻子道:“涯深,你换的什么熏香?莫不是买到了假货?怎么味道怪怪的,还有些呛鼻。”
杜浔终于舍得放下了玉沥酒,抬起两支胳膊嗅了嗅,“怕不是你闻错了?我还是熏的沉水香。”
赵洵捕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用衣袖捂紧鼻子,左右顾看,另一只手则握紧剑柄,慢慢拔出身侧的长剑。
杜浔掩住鼻子咕嘟咕嘟喝完瓶中剩下的玉沥酒,也摸出藏在腰间勒帛中的软剑,警惕地看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