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局(93)
果然,门外闪过一个黑影,赵洵当即掷出手边的酒盏。
黑影消失不见,雕花木门被猛地撞开,一把白刃迎面劈来,赵洵闪身躲过,怎料又一把剑刃泛着寒光,紧追不舍,他腾空翻起,来到黑衣人身后,轻抬衣袖,那名黑衣人便被一剑抹喉。
杜浔侧身避开朝他面门刺来的黑衣人,顺势抓住他的胳膊将其摔翻,那黑衣人抓住柱子堪堪站定,回身又朝他攻来,杜浔扭转身形,再度躲过,那黑衣人的剑不偏不倚,正好砍在桌案上,丰和楼那号称用黄花梨木做的桌案登时被他劈作两半,玉壶春瓶也碎了一地。
赵洵提着剑,拍拍胸脯松了口气,“这丰和楼的桌子也忒不结实,还好我都喝完了,要不就浪费了。”
赵洵把横在黑衣人颈前的剑轻轻一划,鲜血汩汩喷出,怎料被碎裂的酒瓶挡住脚步,躲闪不及,有一滴血溅在了衣袍上,看着暗红的小圆点,他不由自主地皱起双眉,“别可惜那破酒了,宫里多的是,快点把这些烦人的家伙解决掉。”
杜浔抽出没入黑衣人胸口的软剑,“在打了,别催。”
第051章 兴戈甲(一)
这次来行刺的黑衣人一共四名, 现下三人已死,余下那人见势不妙,便趁赵洵两人说话的间隙翻过窗子准备逃走。
丰和楼临水而建, 赵洵所选的雅间位置极佳, 凭窗望去, 碧空如洗,浮云徘徊,商船小舟徐徐前行,有三两艘精致画舫停在水中,汴河风光尽收眼底,可惜他们现在没心情欣赏这些明媚春景。
“最后一个了, 留活口。”
赵洵交待完这句,握紧手中剑,一跃而下追了过去。
杜浔紧跟其后,笑说:“知道了, 我下手可没你重。”
汴河边上, 人流如织,黑衣人跳下之后, 扭头看了身后几次, 心知难以甩掉这两人,便专往人多的巷子钻, 百姓们见到他提着明晃晃的兵刃在闹市疾奔,顿时大惊失色,边惊叫边躲。
为了不像黑衣人那样吓到百姓,赵洵和杜浔刚一站稳, 便赶紧将沾血的长剑收起来。
黑衣人逃命心切,干脆将剑弃在路边, 混进人群当中左闪右躲,又跑入赌场改换行装,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赵洵两人,却不知马上会因靴子而露出马脚。
只一眼,赵洵便瞧见男人靴面上红褐色的血迹,旁人或许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但这逃不过他的眼睛。
偏偏男人与他对视之时,目光闪烁,分明就是心虚有鬼。
赵洵装作没看到他,又往旁边张望几番,才垂头丧脑地往黑衣人那边走。
黑衣人极为谨慎,看他靠近自己,拔腿奔向河堤,踩着停在岸边的空船借力一跃,飞至载货的商船篷顶,船主只顾着和船夫说话,没注意到后面的异动,他便找了处隐蔽的地方暂时藏身。
赵洵看着碧波荡漾的河面,眸色稍沉,攥紧手掌追了上去。
杜浔在后边喊:“哎,承平,你不会水,别乱来,范义他们就在后头。”
“少废话,快来,再等等那人就跑了,”赵洵举目四望,跳到岸边卖鱼的小舟上。
陡然跳上去一个人,小舟便左右乱晃起来,把正蹲着杀鱼的老渔夫吓得一哆嗦。
赵洵赶忙扶住船舱,待船身略微平稳之后,拱手施礼,表示歉意:“得罪了,晚辈是为了追贼,不得已才惊扰了老先生。”
老渔夫一听是抓贼,鱼鳞也不刮了,拎着刀就站起身,仗义道:“原来是抓贼啊,怪不得小官人这么着急,不知那贼偷身在何处?老汉能为小官人做些什么?”
那几名黑衣人身手敏捷,招招狠辣,赵洵不想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便道:“老先生肯仗义相帮,晚辈感激之至,不过那贼偷带有兵刃,实在不敢让老先生冒险,我一人便足够了。”
老渔夫瞧出他怕水,当即摇了摇头,拿起蒿杆扎在河底准备撑船,“这有何冒险的?老汉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小官人只管说那贼偷位置,老汉为你撑船。”
杜浔往后望了望,范义他们已在不远处,便也跳上老渔夫的船,伸手指了黑衣人的位置,“贼偷就在那儿,多谢老先生。”
老渔夫顺着杜浔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双腿略微叉开,一只脚踩在船沿处,以蒿杆抵住肩头,只听水声哗啦,小舟就离了岸,缓缓朝着商船行去。
黑衣人见赵洵他们找了人撑船,神色肉眼可见的慌张,他所藏身的商船载货重,吃水深,速度迟缓,但凡小舟和商船之间的距离再近些,赵洵他们就能直接跳上来,而且这里离前面的下土桥还有一段距离。
他心中越发不安,左右顾盼之际,忽然看到一艘双层画舫停在河水中央,里头只有几位衣饰鲜丽的娘子坐着吃茶谈笑,侍候左右的人也都是年轻女使,便找住时机悄悄潜上了画舫,猫在船尾的角落里暗中窥视里面的动静,以及赵洵两人的举动。
舱内笑声不断,黑衣人略微直起身子往里看去,瞧见一个身着玉色兰花纹暗花绫衫子的年轻娘子眉眼带笑,手执茶筅在冰裂梅花纹瓷盏中反复搅拌,过了会儿,她把茶筅搁在一旁,双手捏起瓷盏轻轻放至身侧的妇人面前,“伯母,你尝尝,这是我娘才得来的青凤髓。”
妇人喜颜悦色,执盏啜饮,点头赞道:“味道果然极好,我最是爱喝你娘跟你点的茶了,尝着比那茶楼点茶名家的茶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