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局(94)
徐予和冁然而笑:“伯母喜欢就好,我以后天天给伯母点茶。”
杨氏又笑了许久,对着张氏道:“前些年咱们一年顶多能见个一两面,可把我盼的,如今好不容易能天天见了,我倒不好意思整日上门叨扰了,生怕去得多,惹你们烦。”
“芸姊姊说得哪里话,这些年我对你也甚是想念,巴不得你天天来,咱们好多说说话,”张氏笑意盈盈道:“有些事你没说,可我知道是你做的,当年先考与怀瑾双双遭贬,你找了许多夫人说好话,请她们的夫君向官家说情,陆相公也到处走动,这些年来我们在京中的铺子田产也都是你帮着料理,瞧瞧那宅邸,跟我们走之前都没甚区别。”
“阿满妹妹,你这才是见外,当年敬慎进京参加春闱,路上遇到了流匪,若非你夫君,他那条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更别说考中了,那都是我该做的,”杨氏放下瓷盏,低眉叹息:“再说了,当年我跟敬慎做的那些,也没帮上什么忙,可怜你和燕燕跟着在外辗转多年。”
张氏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怀瑾得官家青眼,提携回京,咱们不是又能时常相聚了么?”
听她一说,杨氏又恢复了笑颜,问道:“再有半月,就是燕燕的生辰了吧?”
张氏点头:“可不是吗?这几日我已经在写请帖了。”
杨氏看着徐予和,面上越发慈爱,乐呵呵道:“一晃眼,这孩子都要要十六了,我真是越瞧越喜欢,就盼着两个孩子能早结连理,不过敬慎说朝中有回避制度,你我两家暂时还不能议亲。”
被点到名字的当事人有些尴尬,低头饮了口茶,可还是感觉浑身不自在,“娘,伯母,你们先聊,我去外面吹吹风。”
“去吧,我和你娘再商议一下你的生辰宴,毕竟是在京中,免不了要邀些官夫人和小娘子过来,”杨氏道:“燕燕,你同我说的事我也都记下了,明日我便差人去你那胭脂铺帮着那些娘子进货经营,等她们上手了,我再将人撤回来。”
徐予和靠近挽住杨氏的胳膊,感激道:“谢谢伯母。”
杨氏和颜道:“好孩子,跟伯母还谢什么,我记得你也爱吃河鲜,这汴河上刚好有卖鱼脍的,滋味甚是鲜美,我让女使跟你一块出去,若是她瞧见了,便请人上来做一份给你尝尝。”
徐予和点了点头,笑得合不拢嘴,又说了几句感谢之语。
杨氏和张氏两人也笑了笑,便开始商量着往谁家递请帖,徐予和则出了船舱,站在阑干前,看向繁华热闹的河岸。
黑衣人见她出来,把垂落在外边的衣服拽到手里,闪身跃上二楼的舱内,未料脚下突然传来几下类似于敲击木板的声响,他停在原地,头皮发紧,不敢再有所动作。
“停云,别窝在屏风后面了,你也去瞧瞧外边的风景,再和燕燕说会儿话。”
“娘,我到底没和燕燕正式定亲,若是出去和她站在一起,难免……会惹人非议。”
答话的人是个男子,声音清润,约莫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
“也是,为娘没你思虑周全,”妇人稍顿,又接着道:“阿满妹妹,是我失礼了,我刚开始想着画舫上还有我们和女使在,两个孩子说说话也没什么,好在停云最是知礼,倒是点醒了我。”
黑衣人靠着船舱暗暗松了口气,再抬眼看向小舟时,上面只剩下老渔夫,已经没有赵洵两人的踪影,他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蓦地,画舫微微晃动,紧接着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黑衣人握着袖中匕首往后一看,果然是赵洵。
底下的众人也听到了动静,脚步嘈杂,杨氏道:“发生了何事?”
一女使慌张回答:“夫人,郎君,有人闯上了咱们的画舫。”
杜浔扬起笑脸走到舱门前,拱手道:“陆夫人,张夫人,实在对不住,搅了你们的兴致,我和承平正在追一个刺客。”
杨氏和张氏皆怛然失色,“刺客?”
杜浔稳住她们:“两位夫人莫慌,刺客在画舫二楼,承平已经去了,他命我在此保护两位夫人以及陆监丞和徐小娘子的安全,诸位安心待在舱内即可。”
杨氏和张氏又齐声谢道:“多谢宁王和杜承旨。”
敢在汴京行刺皇室宗亲,陆霄深知事关重大,眉梢拧紧,“杜承旨,刺客是何许人也?”
“这……我也不知,”杜浔摇了摇头,“等会儿抓到就知道了。”
因为两人在二楼的舱内交手激烈,使得画舫晃动也愈发剧烈。
赵洵钳住黑衣人的胳膊,打掉他手中的匕首,黑衣人假装不敌,趁赵洵近身时弯身闪到一旁,抓起地上的匕首朝他刺去,赵洵往后退去,再度抓住黑衣人的手腕一拧,不料被其使劲撞向身后的舱壁。
画舫便猛然朝那边倾斜,赵洵脚底一空,失去平衡,被黑衣人推向了阑窗。此时,船身微斜,赵洵大半个身子也都处在阑窗外,黑衣人便使劲把他往下压,想将他推出船舱。
赵洵一只手紧紧抓住窗棱,另一只手拧着他的手腕,一点点将匕首的尖刃朝向对方,而后猛一使劲,刀尖刺破了黑衣人的衣服。
黑衣人吃痛地“嘶”了一声,松了手上的力道。
赵洵右脚抬起,将其踹到一旁,这才扶着窗棱在舱内站直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