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安(142)+番外
“母亲是想让他们自乱阵脚?”穆乐宸的声音压低,却掩不住欣喜,“白暨内外交困,稍有不慎,便会彻底落败。”
阮如安未正面作答,眉梢却微微挑起,唇边隐现一丝淡笑:“棋局深浅,胜负未明,何须急于出手?须知,乱者自乱,败者自覆,你且看着便是。”
说罢,她缓缓起身,将茶盏轻搁于案几之上,发出清脆一声。
片刻间,轻盈步履已移至一侧窗前。
春日的阳光透过薄薄纱帘洒下,映在她一身银裘之上,宛若寒星落入霜雪间。
她眸色微转,凝视着庭院里枝头初绽的杏花,语声低缓:“三日之期,不争长短,只看谁先露出破绽。到那时,才是收网之机。”
穆乐宸抬眼望着母亲的背影,阳光将她的轮廓勾勒得分明。
他忽而感到,自家阿母再仅仅只是那后宫之主,更是这朝局之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阿耶…….
定然也是想看到这一幕的罢。
似是想到了什么,穆乐宸眸光微闪,他攥着手心,应声道:“儿子受教。”
第74章 弃子 他再瞥了眼皇帝胸口那浅得快要……
深夜。
坤宁宫。
寒意深沉, 珠帘微垂,烛火摇曳如豆,映得四下如沉水深渊。窗外寒风夹着落雪拍打窗棂,声音低哑, 仿若诉说着未明的忧思。
阮如安端坐在榻前, 身披雪绒素裘, 素净的脸色隐在灯影中, 衬得那微蹙的眉心更添几分深重。她的手中紧握着一只素瓷暖炉, 指尖微凉, 却似不觉。
冬儿轻手轻脚走进, 手中端着一盏热茶, 眉眼间满是忐忑。
她在榻前立定,语气小心却不敢隐瞒:“娘娘, 叶太医刚才又传话……陛下的气息虽略有平缓,但箭头未拔, 伤口恶化难止。依太医们所言, 若无良方……陛下怕是撑不过五日。”
五日?
五日还能做什么事?
什么五日,穆靖南这次次都能逢凶化吉的命格, 哪里就会栽在这次小小的刺杀上头?
想必是那些个医者自己总爱危言耸听, 或者医术不精罢了。
想是这么想,可阮如安还是撇过头去, 她目光凝在暖炉上,片刻后, 她低低叹了口气, 缓缓开口:“去,将‘扶曜’取来。”
“扶曜?”
冬儿闻言大惊,手中的茶盏险些脱手, 她慌忙跪下,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惶急:“主子,扶曜丹乃相爷当年亲托人献上,相爷当年再三叮嘱,定要留给娘娘以作不测之用,如今……”
这药丸子原本是用北岭天参、百年龙涎草、天池雪芝炼成的珍药,世上只此一颗,能护住命绝一线生机。
诚然,这药金贵的很。
当初阿耶交给她时,是三令五申了不到危急之时不可用此物。
可眼下难道还不是危机之时吗?
阮如安抬眸,目光如霜冷冷落在冬儿身上,“若连他都保不住,我可还有何用这药的机会?”
冬儿眼眶泛红,仍试图劝说:“可陛下虽伤重,太医们尚未言必死,若此时用了扶曜,往后……”
“往后?”
阮如安的唇边勾起一丝浅薄冷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丝悲凉与疲惫,“若他不在了,我们又何来往后?若再等下去,他连这几日都撑不住!”
说到此处,她的语气陡然一顿,眸光垂下,似有几分难以察觉的颤意:“冬儿,你以为,若没有他,仅凭我和宸儿……便能稳住大渊的江山吗?”
现在看着,有镇北王在,固然是局势大好。
那镇北王原本就是穆靖南的人,他若是个清心寡欲的,当初哪里会那般艰苦的从侯爵的位子一步步爬上来。
穆靖南真若死了,阮如安不觉得镇北王会一直听那点没成书的口谕。
而穆乐宸…..他到底年幼,论心计、论在军中的威望,他哪里比得过那位在沙场上征战半生的镇北王。
来日他若生了歹心,她们母子三人哪里还有命活?
便是不说这个……清流那边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马,如今霍若宁的霍家军还在北境,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她孤立无援,哪里真能去冒这个险。
……
再言,她也不想他就这么死了。
她还有许多话想要亲口问一问他。
冬儿看着自家主子隐忍的神情,心头一酸,连声叹息:“娘娘……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取扶曜丹。”
阮如安听到应答,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待房门合上,坤宁宫内重归沉寂,只余窗外风声愈显刺耳。
她慢慢合上眼睛,胸口隐隐起伏,许久,终是轻吐一口浊气。
-
太极殿。
宫灯昏暗,灯影下寒霜初凝,廊檐间的风铃声随着夜风发出微颤的叮咛。
守夜的宫人低头缩肩,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阮如安步履轻缓,身披素裘,立于殿门外,目光透过未完全闭合的殿门,落向内殿。
在坤宁宫里呆着,她总也觉得心头惶惶不安……可如今真见到了人,却并未好到哪里去。
烛火明灭间,只见得穆靖南静静地躺在龙榻上,面色苍白如雪,眉宇间的神色因重伤而显得无力。
他胸口的绷带上隐隐透出猩红的血迹,随着微弱的起伏似有如无。
“箭头未拔,恐已伤及命脉……”
“纵使扶曜能稳住气息,但若失血不止,陛下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