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安(145)+番外
无论是年少时,还是如今。
“陛下圣明。”李大监抿唇笑着,“奴才去吩咐外头守夜的人将殿门紧闭,莫让冷风扰了您歇息。”
穆靖南未置可否,只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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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大理寺,清晨霜重,寒风透骨。
议事堂内,金漆的梁柱辉映着烛光,气氛因案情而越发沉重。文案铺陈于案几之上,衙役们来回搬送,三司大臣环坐于堂前,神色各异。
兰寺卿面容如冰,端坐于左侧,目光如鹰般扫过面前的案卷。
他身后站立的幕僚低声禀报:“兰大人,关于程筑通敌密信的来源,刑部再次提出异议。”
“又是密信。”
兰寺卿眉头微皱,冷冷哼了一声,“当真是弹尽粮绝,只能盯着这个漏洞反复作文章。”
他们其他的证据都寻够了,可偏偏就是这个密信…..
兰寺卿扯了扯嘴角…..
要不是宫里那位一意孤行,他们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个略有些被动的局面。
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当初程筑能凭一封莫须有的信就“扳倒”赫赫有名的百年世家。
到了如今…..这一封信,难道还会让白暨抓住了机会,就此翻案不成?
要知道,这封信只是程筑“刺杀”皇帝的证据而已。
程筑在北境与契丹将领关系匪浅、又与突厥人来往甚密,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铁证,是连着程筑一起被扔在寒山寺的。
这样来看,他们其实根本就没什么该顾忌的。
再言,他们还有别的目的。
皇帝暗旨,严令他们尽快寻到城中五千精兵的落脚之所。
直觉告诉他,那五千个精兵与白暨脱不了干系。
至于别的么……反正有镇北王这个妹夫挡着,他也不怕再多拉些仇恨了——亲王的身份的确是要方便许多。
他正沉思时,坐在他旁侧的镇北王则抬手按住腰间的剑柄,目光颇为不屑地掠向右侧的刑部侍郎俞朔与国子监祭酒白暨…
——一侧的俞朔低头翻案,时不时低声与白暨交谈,而白暨瞧着格外从容,也不知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时辰到了。”
兰寺卿敲了敲桌案,声音不高,却令堂内瞬间静了下来。
他目光如电,扫过一众官员:“诸位,今日既是三司会审的首日,就请白祭酒和俞侍郎先提疑点,本官与镇北王会一一解答。”
这个案子原本就是大理寺主审,由他来主持也不算逾矩。
白暨闻言,微微颔首,拂袖起身。他捻了捻袖袍,缓缓说道:“既然兰大人如此坦诚,那下官便斗胆先提一问。密信一案,白某以为,这封信件既未及时公开,何以证明其真伪?”
此言一出,堂内诸官频频点头。
俞朔更是紧接着起身附和:“正是。刑部并非质疑大理寺与北境的稽查能力,而是认为,若此信果真重要,理应在发现时即呈交朝廷。如今拖延至今,难免令人疑窦丛生。”
既然是镇北王和皇帝亲手设下的局,自然就不可能容许再这样要紧的地方留下破绽。
故而,那信实是不会被人瞧出漏洞来的。
可镇北王偏生不愿让白暨得手的这般容易。
镇北王冷笑一声,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发出一声低响。
他冷声开口:“北境军情向来以速战速决为上。密信迟迟未公布,乃因其中牵涉未能公开的机密。俞侍郎若有疑虑,不如亲赴北境,请求将军营之秘尽数公示?”
此言杀机毕现,顿时令堂内空气一滞。
其实镇北王本不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但奈何偏白暨和俞侍郎这样的人,就应该是有这样的性子才好对付些。
如此这般,他才不得已伪装几分。
俞朔脸色微微一僵,却强撑着说道:“镇北王此言虽重,但刑部职责所在,务必厘清疑点,方能平息民心。
兰寺卿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俞侍郎这‘民心’二字说得好听。密信既由北境和王爷稽查,所有核验早已公文备档,试问三司各处,哪一份文书不是白纸黑字?莫非,侍郎大人质疑王爷和诸位官员皆为草率之辈?”
俞朔语塞,脸上浮现一抹尴尬,尚未答话。
好巧不巧,那刑部尚书近来因为身子抱恙告了假,若不是因着忽然出了这个变故,今日的三司会审本轮不到他。
他只是个侍郎,在刑部能接触的文书案子本就有限,可偏生又是他来,当然也幸好是他来……
对面这样几番为难,白暨若是一个人…..怕是要被压在地板上摩擦的。
那被认为会被“摩擦”的白暨却在一旁轻笑一声,缓缓起身拱手:“兰大人勿恼,俞侍郎不过是为公议事,哪敢质疑各位稽查的用心?”
“只是此案牵涉甚广,难免一叶障目。若真无疑,何不将密信再交由国子监核验一番,以解朝臣心中疑虑?”
此言一出,俞朔与刑部一派顿时露出赞同之色,而堂中部分官员也微微点头,似乎对白暨
此言十分支持。
见此,镇北王眉头轻轻一跳,冷笑未改,却未立刻出言,而是示意兰寺卿先开口。
这头的兰寺卿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击桌案,语气平静中透着几分意味深长:“白祭酒一片公心,本官自然明白。不过,国子监虽主校阅,但密信所涉军机重务,非一般文案可比。即便祭酒一意查阅,又如何保全北境将士性命与防线之密?这道理,只怕祭酒心中也有几分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