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安(146)+番外
他说着,眼神似笑非笑地扫过白暨,却未等他答话,便继续道:“朝廷事无巨细皆需斟酌,如祭酒所言,为天下疑虑,倒也不是不能商议。不过,密信既属机密,仅以核案为由便擅动军中事务,恐怕将士们难以心安。”
此话一出,堂内众臣闻言,又纷纷点头应和。
朝堂之上的辩论,谁说谁有理。
一些两边都不愿意得罪的官员,可也正好就抓住了这个空子,拿捏的一副好姿态。
对此,兰寺卿是见怪不怪了。
沉甸甸的大道理压下来,白暨却依旧神色不改,他只微微一拱手,语气从容:“兰大人所虑,自是国之重事。然此案既涉军机,便更需谨慎分辨。若任由疑点模糊,既害将士军心,更难平天下议论。不若设立限度,下官仅观案情所涉部分,其余密事皆由王爷自行遮蔽。如此,既护军机,又不失公平。”
不愧是先太傅白忡之子,他这话说的公正,全然像是真真为了大义、为了天下。
但镇北王清楚,白暨眼下这有两条路可走。
一,对这些“证据”动手脚,救下程筑。
二,原封不动的物归原主,老老实实的查验,然后想法子潜入大理寺,杀人灭口。
思及此处,镇北王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如刀:“白祭酒,这话说得轻巧。若你真在意天下议论,不如亲赴北境,看看将士们每日刀锋过颈,是否也在意你这所谓‘公平’?”
戏台子搭好了,他自然也要做好腔调才是。
当一回憨厚老实四肢发达的将领,总好比早露锋芒。
也亏得他原先不常在京城呆着,没给白暨这些公子哥一个了解他的契机。
白暨毫不避让地与镇北王对视,语气依旧沉稳:“王爷言重了。下官并非不信北境将士忠勇,只是这密信既关案情,三司会审之地便是查清真相之所。”
“若朝廷为此案付出,将士为军务牺牲,又何须彼此隔绝?况且,王爷若真心守护将士,当不会吝于这点查阅。”
此言一出,堂内又顿时鸦雀无声,不少心思深些的官员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皆是心思复杂。
白暨说到底只是国子监祭酒,五品小官,胆敢与镇北王这个一品亲王对峙。
他手里究竟攥着什么东西?
能让一品亲王和三品寺卿忌惮至此?
大概是都想到了这处,人群中几个臣子瞧着白暨的眼神愈发幽深起来。
这头的兰寺卿瞥了镇北王一眼,见他脸色微沉,却未立刻出言,便轻叹一声,似是无奈道:“祭酒所言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只不过,既然涉及军机,必然要有保密之策。若真要查阅,是否可限定人数?由祭酒一人入内查阅,与王爷共同核对。如此,也算互不妨碍。”
他这话说得很是中肯,若叫别的人听来,倒真像是劝和的一般。
不过嘛,这戏要做足,却也不能做的太过,免得让人发现不对劲,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一侧的镇北王闻言,目光冷厉地扫过兰寺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淡淡道:“既然兰大人如此提议,本王无意阻拦。但祭酒需记住,若真有一字泄露,本王断不会轻饶。”
既然上了钩,至于到时候怎么泄漏、有没有泄漏,总归也不会是白暨说了算。
下头的白暨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拱手一笑,神色间竟透着几分隐隐的从容:“下官自当谨记。”
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们各有各的谋划,眼下都暂时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再争执半分。
见此,兰寺卿侧头去命令着一旁的小吏:“既如此,传人将密信取来。王爷与白祭酒,共查一观。”
如此这般,才是好容易归于平和。
可惜堂内气氛依旧紧绷,不得片刻容缓。
众臣目光在几人之间徘徊,谁都明白,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真正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第76章 刺探 看来,今晚有人要不惜一切灭你们……
却说议事堂之上。
白暨缓缓展开那封密信, 烛火映在信纸上,将每一笔力透纸背的字迹都照得清晰。
程筑与突厥、契丹的暗中往来,以及他妄图刺杀皇帝的计划,都在信中条分缕析。
尤其是关于北境战场的一节, 言之凿凿:程筑密通敌国, 暗中调度粮草军械, 导致一场重要战役险些酿成北境全军覆灭的惨局。这些内容, 若无确凿的证据, 绝不可能凭空捏造。
“程筑这人……” 白暨低声呢喃, 指尖微微颤抖。
他一向知道程筑脑袋简单, 但却未曾想到他会如此肆无忌惮, 竟这般容易就被人抓了如此多的把柄。
更要命的是,信中几句看似无意的笔墨竟提到了阮相的名字。
虽未详细描述, 但那寥寥几字却足以让白暨头皮发麻——要知道,程筑可是陷害阮丞相的始作俑者。
而他…..则是板上钉钉的幕后之人。
思及此, 他握着信的手微微一紧, 额间冷汗渗出,连背脊也有些僵硬。
若是皇帝从程筑那里审到了真相……
这一念如雷鸣贯耳, 叫他脸色一瞬煞白。
然而此刻, 众目睽睽之下,他却是只能强作镇定, 是万万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半分异样的。
“白祭酒以为如何?” 兰寺卿的声音陡然响起,语气平静, 看不出几分情绪。